霜降后的第三个卯时，牛角村的晒谷场已被火把照得通明。林羽踩着板凳，往松木搭建的主展架上悬挂绘有麦穗与陶罐的横幅，桑皮纸绘制的宣传画在晨风中轻摆，上面用隶书写着 \"牛角农社?山野珍馐\"，每幅画旁还配有简笔插画：山楂蜜饯的制作流程从采摘到熬制，山桃果酱的封存方法用红圈标出 \"无虫无沙?三年不坏\"。
\"林哥，试吃碟摆成花瓣形可好？\" 张虎举着新烧的陶碟，碟沿还带着窑火的温度，\"周婶说，这样像朵开在石桌上的花。\"
\"甚好。\" 林羽跳下板凳，拍了拍少年肩膀，\"再去把熬好的金银花露装进水车竹筒，路过的客商渴了，自取便是 —— 咱们的东西，要让滋味先说话。\"
辰时初刻，市集开市的铜锣声在镇口响起。牛角村的摊位前很快围满了人：竹编托盘里码着裹着糖霜的山楂蜜饯，青瓷碗盛着琥珀色的山桃果酱，旁边放着新麦烤的麸饼，供人蘸酱品尝。周婶系着蓝布围裙，用竹夹给孩童分试吃块：\"慢些嚼，这蜜饯里加了后山的金银花，吃了不生火疖子。\"
\"这果酱咋卖？\" 穿青布衫的货郎拈起块山楂蜜饯，糖霜簌簌落在秤杆上。
\"论坛卖，一坛五文钱；论斤称，十文钱一斤。\" 林羽递过用苎麻袋装的散装蜜饯，\"买两坛送晒干的山楂叶，煮水喝开胃。\" 他眼角余光扫见街角的刘富，正与几个泼皮耳语，肥硕的手指不时指向摊位。
巳时正，阳光最盛时，异变突生。三个汉子挤开人群，故意撞翻试吃的陶碗，瓷片碎响中，他们扯着嗓子大喊：\"吃死人啦！这蜜饯里有虫子！\" 围观百姓惊退半步，只见碗底躺着半只焦黑的飞蛾 —— 显然是熬煮时混入的异物。
\"大家莫慌！\" 林羽抢在百姓骚乱前开口，捡起蜜饯对着阳光细看，\"诸位看这蜜饯，果肉通透无杂质，虫子焦黑且完整，分明是刚刚掉入的。\" 他转向呆立的张虎，\"去把咱熬蜜的铜锅抬来，让大家瞧瞧锅底可曾有虫尸。\"
张虎立刻带着两个汉子跑向临时厨房。林羽又从袖中取出片新鲜山楂叶，贴在摊位的桑皮纸上：\"我农社的蜜饯，每道工序都要过三次筛 —— 采果后浸盐水驱虫，去核时挑拣虫蛀果，熬煮时文火慢搅。\" 他指向刘富藏身的茶楼二楼，\"倒是有些黑心商人，见不得百姓赚钱，故意放虫抹黑。\"
人群中响起窃窃私语。刘富的脸色在楼上青了又红，正欲发作，张虎已抬着铜锅归来，锅底残留的果酱晶莹剔透，别说虫尸，连颗沙粒都没有。周婶趁机举起竹制的三层筛网：\"这是咱林农正设计的除虫筛，比城里米铺的细箩还密三倍！\"
\"俺亲眼看见那些汉子从刘掌柜的茶楼出来！\" 李二突然从人群中站出，他今早奉命在茶楼盯梢，\"他们袖口沾着跟刘掌柜一样的锦缎丝 ——\"
刘富再也坐不住，肥硕的身子挤下楼梯，却被陈县令的师爷拦住。原来林羽早有防备，昨日便请陈县令派衙役暗中保护市集。当衙役从闹事汉子身上搜出刘富的玉佩时，围观百姓的斥骂声几乎掀翻茶楼瓦当。
\"刘掌柜，《大康商律》第二十七条......\" 林羽故意顿住，目光扫过刘富煞白的脸，\"恶意中伤同业者，轻则罚银百两，重则拘役半年 —— 您是想公了，还是想尝尝咱蜜饯的新滋味？\"
市集后半日，牛角村的摊位前反而排起了长队。百姓们争相购买，皆言 \"敢直面泼脏水的，必是好货\"。当暮色染透镇口的牌坊时，张虎数着铜钱惊呼：\"哥，今日赚的比上个月还多两贯！\"
收摊时，林羽望着狼藉却热闹的场地，看见刘富的伙计正低头捡拾散落的蜜饯 —— 显然是想买回去研究配方。他忽然轻笑，对身边的张虎道：\"明日起，咱们在包装上印个麦穗纹，就像县太爷官服上的那种 —— 让百姓远远看见，就知道是咱牛角村的东西。\"
夜风送来远处的更声，张虎摸着腰间新配的竹哨 —— 这是林羽给他的 \"维持秩序奖赏\"。少年忽然想起上午混乱时，林羽站在碎瓷片上，声音沉稳如后山的老槐树：\"慌什么？咱们的东西，比他们的诡计干净百倍。\"
那一刻，阳光正穿过他手腕上的苎麻绳，绳结上的山楂皮闪着微光，像枚小小的勋章。而在更远的地方，刘富的商行里传来瓷器摔碎的声响，却盖不住市集上未散的甜香 —— 那是属于牛角村的、任何诡计都掩不住的丰收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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