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入山
终南山的晨雾像一层轻纱，将整个山谷笼罩在朦胧之中。
破旧的卡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车上装着镜泊轩最后的家当——几箱书籍、茶具、蒲团，还有那面从创立之初就陪伴他们的铜镜。
\"就是这里了。\"陈木指着前方，\"再往上走半里，就到了。\"
当院落出现在眼前时，所有人都沉默了。断壁残垣，荒草丛生，屋顶的瓦片掉了一半，看起来更像废墟而非居所。
\"这…\"小王欲言又止。
\"挺好的。\"苏晴第一个下车，深吸一口气，\"你们闻到了吗？\"
空气中飘着一股奇特的香味，不是花香，也不是草木香，而是一种让人心神宁静的味道。
\"是蜂蜜。\"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
众人转头，看到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穿着打满补丁的布衣，肩上扛着个蜂箱。他的脸被山风吹得黝黑，但眼睛异常明亮，像个孩子。
\"我是老王，住在隔壁。\"他放下蜂箱，打量着众人，\"城里来的？\"
\"是的。\"林玄上前，\"我们是…\"
\"不用说，我知道。\"老王摆摆手，\"能住到这山里来的，不是逃债的，就是逃心的。看你们这样子，是后者。\"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陶罐：\"来，尝尝我的蜂蜜。这可不是普通的蜜，是采了山上的百花酿的。\"
蜂蜜入口，一股清凉直透心脾。更奇特的是，疲惫了一路的众人，突然感觉精神一振。
\"好蜜！\"林玄赞道。
老王咧嘴一笑：\"蜜好不好，全看花好不好。花好不好，全看心好不好。你们这些人啊，心是好的，就是蒙了尘。在这山里住住，尘自然就散了。\"
说完，他扛起蜂箱就走：\"天黑前把屋子收拾出来，山里的夜，冷得很。\"
第二节：第一夜
在大家齐心协力下，总算在天黑前收拾出两间能住人的房子。
晚饭是简单的面条就咸菜，但围坐在篝火旁，每个人脸上都有种解脱的轻松。
\"说实话，\"小王说，\"刚开始我真想打退堂鼓。但现在…\"他看着满天繁星，\"我突然理解了什么叫'退一步海阔天空'。\"
\"在城里时，总觉得被什么追着跑。\"另一个学员说，\"现在才发现，追我的是我自己。\"
林玄正要说什么，突然感觉一阵困意袭来。不只是他，所有人都开始打哈欠。
\"奇怪，才几点…\"苏晴话没说完，就靠在林玄肩上睡着了。
篝火噼啪作响，一个接一个，大家都进入了梦乡。
在梦中，林玄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巨大的镜厅里。无数面镜子反射出无数个自己——有的穿着军装，有的穿着西装，有的穿着道袍…
\"这些都是你。\"一个声音响起，正是潮汐预言师，\"每一个选择，都创造了一个你。\"
\"为什么让我看到这些？\"
\"因为是时候了。\"潮汐预言师的身影在镜子间穿梭，\"你选择了最难的路——不是对抗，不是妥协，而是超越。这条路的尽头，是所有的你合而为一。\"
\"我不明白。\"
\"你会的。\"她的声音渐渐远去，\"当你学会不再选择，而是接纳所有选择时。\"
林玄猛地惊醒，发现天已微亮。更让他惊讶的是，所有人都在同一时刻醒来，眼中都带着同样的迷惘。
\"你们也…\"
\"梦到了。\"苏晴接口，\"无数个自己。\"
大家面面相觑，一时无人说话。
第三节：蜂语
\"都醒了？来得正好。\"
老王不知何时站在院门口，手里提着几个蜂箱：\"既然住在山里，总得学点山里的营生。今天，我教你们养蜂。\"
\"老王，我们是来…\"
\"我知道你们是来干什么的。\"老王打断林玄，\"但是啊，有些道理，说是说不明白的，得做。跟我来。\"
他领着众人来到一片野花盛开的山坡。朝阳初升，露珠在花瓣上闪闪发光。
\"看。\"老王打开蜂箱，成千上万的蜜蜂飞出，在空中形成奇妙的图案，\"它们在跳舞。\"
\"跳舞？\"
\"对，这是它们的语言。\"老王的眼神变得深邃，\"一只蜜蜂发现了花源，回来跳一段舞，其他蜜蜂就都知道了。没有会议，没有命令，但整个蜂群都在完美地合作。\"
他转向众人：\"你们觉得，是每只蜜蜂聪明，还是蜂群聪明？\"
\"应该是…蜂群？\"小王试探着回答。
\"错。\"老王摇头，\"是都聪明，也都不聪明。蜜蜂没有'我'的概念，它们是一个整体。就像…\"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林玄一眼，\"就像你们昨晚梦到的那样。\"
众人大惊。
老王却笑了：\"别紧张，在这山里住久了，有些事自然就知道了。来，我教你们听蜂语。\"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教大家如何接近蜂群，如何观察它们的舞蹈。神奇的是，当大家静下心来，真的能感觉到某种韵律，某种超越语言的交流。
\"苏晴，你听到了什么？\"老王突然问。
苏晴闭着眼睛，脸上露出惊奇的表情：\"我…我好像听到它们在唱歌。不，不是听到，是感觉到。它们在传递…喜悦？\"
\"好！\"老王拍手，\"你有慧根。蜜蜂采蜜，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整个族群。但它们并不觉得辛苦，因为个体的快乐就是群体的快乐，群体的快乐就是个体的快乐。\"
他看向林玄：\"这个道理，你们那些大道理讲得明白吗？\"
林玄若有所思。
太阳升高了，蜜蜂在花丛中忙碌。每一只都那么渺小，但合在一起，却创造着甜蜜的奇迹。
\"今天就到这。\"老王收起蜂箱，\"明天，我教你们酿蜜。记住，采蜜是本能，酿蜜才是智慧。\"
他走了几步，又回头：\"哦，对了。今晚月圆，山里会有些…特别的事。胆小的，最好别出门。\"
说完，他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消失在山路尽头。
夜幕降临时，月亮果然又圆又亮。银色的月光洒在山谷里，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神秘的光泽。
林玄和苏晴坐在院子里，其他人都已经休息了。
\"你觉得老王…\"苏晴欲言又止。
\"不是普通人。\"林玄肯定地说，\"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好像真的在学到些什么。\"
\"什么？\"
林玄想了想：\"如何不再做选择，而是成为选择本身。\"
就在这时，山谷深处传来一声悠长的啸声。不像狼嚎，更像是…歌唱？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好奇。
今夜，注定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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