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瞬间凝滞。暖黄的灯光此刻似乎变得刺眼而尴尬。
林悦清晰地在陈志明的眼底，捕捉到了如同针扎般的刺痛和一闪而过的被冒犯感！
那种被排除在外的疏离感，那种被妻子深深防备的苦涩感。
她刚刚那个下意识想要关闭屏幕的动作，即使没有完成，也已经像一把冰锥，精准地刺入了两人之间那条因为覃枫送别那一幕而裂开的深深冰缝。
“在……忙？”陈志明的声音比平日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他试图保持平静，甚至主动扬了扬手中的袋子，试图用食物打破僵局，“看你房间灯还亮着，想着你可能没吃晚饭…打包了点清炖鸽子汤，还有你喜欢的翡翠烧卖，还…还热着。”
那语气里，极力想要维持的关心，与他眼底强压的、因妻子防备而产生的失望与刺痛形成了令人心酸的矛盾。
林悦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手中那个印着汤店Logo的纸袋上，那热气的形状仿佛隔着空气都能感受到一丝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暖意。
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涩瞬间涌上她的鼻腔。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干涩得发紧。最终，只是将视线移回到那令人不安的屏幕上，声音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低哑和疲惫：“嗯……谢谢。是关于赵倩案子的一些……技术线索……刚恢复了一点数据。”
“刚恢复”三个字，像是一种笨拙的解释，却又像一把钝刀，割在两人心头的伤疤上。
陈志明缓步走进来，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轻缓，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他绕到林悦侧后方的位置，距离不远不近，没有越过那条无形的界限。
当他的目光终于清晰聚焦到屏幕上那定格放大的、布满红色“血管”蠕虫背景的骷髅暗网登录界面时，即使他对这领域并不精通，但屏幕中散发出的那种深不见底的危险和阴冷气息也足以让他瞬间头皮发麻！
一股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头顶！
陈志明深邃的眼眸猛地缩紧，里面翻滚起巨大的惊骇和对林悦安危的极端担忧！
所有的猜忌、不快，在看到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的瞬间，都被一种更为原始的恐惧所取代！
“这是什么？！”他的声音瞬间拔高，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恐慌！手指指着那扭曲的骷髅图标，“赵倩…她怎么会接触到这种东西？！这太危险了！”
他终于理解了林悦刚才那一刹那的紧绷和戒备用意！这画面本身就带着死亡的气息！
林悦没有回头看他震惊的表情，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屏幕上赵倩那张在幽暗光线下充满警惕和某种决然的脸庞上。
“暗网…一个叫‘深渊蠕虫’的平台…”她的声音冷得像一块冻透的铁，“赵倩死前，在车上…偷偷登入过。有人给了她一个接入设备。就在停车场……”林悦将视角切回地下车库那段模糊的视频，指着那个黑帽衫的身影和赵倩接手物品后僵直的身体语言，“就是这个人。身份不明。线索…就在这里断掉了。”
陈志明高大的身躯微微前倾，靠近屏幕。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目光在那极不清晰的帽衫影像和赵倩最后车内登录暗网的画面之间反复扫视。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攥成了拳头，指节泛白。不是为了表达愤怒，而是被一种名为“恐惧失去”的情绪彻底攫住。
这个平台的名字，那个诡异的界面，地下车库鬼祟的交接…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令人绝望的结论：赵倩死前的恐惧远比他想象的更深！而她追查的对象、或她试图对抗的力量，其危险和邪恶程度，已经远超一个地方官员腐败的范畴，那是深藏于真正黑暗世界、毫无底线的毒蛇！林悦！他的妻子！此刻就站在这个深渊的边缘，甚至一只脚已经踏了进去！
就在刚才进门前，他心里还堵着一口气，那个男人为她拢发的画面、她望向远方的失魂落魄，像毒刺一样扎在心上。
但此刻，这画面带来的痛苦和屈辱，在眼前这个无声诉说着“赵倩最后所见”的恐怖屏幕面前，显得是那么微不足道，那么幼稚可鄙！是嫉妒重要，还是她的命重要？！这个答案如同惊雷在陈志明混乱的脑海中炸开！
“这太危险了！”陈志明的声线不稳，带着强烈后怕的嘶哑，“林悦！不能再往下追了！这个什么暗网…不是你能碰的！背后的人…是真正的疯子！”
他第一次完全抛开了厅长该有的冷静和权衡利弊，只剩下一个丈夫面对妻子涉险时纯粹的恐慌。
他甚至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按住她的肩膀，阻止她看下去，却在指尖将要触碰到她僵硬单薄的肩膀轮廓时，那份酒店门前目睹亲昵的刺痛记忆再次涌上，动作骤然停在半空。
关心的话冲口而出，可肢体却因为那无法驱散的隔阂而被冻住。
手臂僵硬地停在林悦肩膀上方不到十厘米的空气中，微微颤抖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那份矛盾让他额角青筋都微微凸显出来。
林悦敏锐地感受到了身后那道想要靠近却又被无形障碍阻拦的热切视线，以及空气中那只悬停的手所传递的巨大痛苦和挣扎。
她没有回头，却能清晰地感知到他沉重而急促的呼吸喷洒在自己颈后的发丝上，带着一种被压抑的惊涛骇浪。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屏幕上骷髅的幽光似乎穿透了眼皮，印在黑暗的视野里。
沉默了几秒，她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干涩而艰难地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荆棘丛中拔出来：
“来不及了，志明。名单上……有我的名字。” 她终于吐出了那个压抑多日的恐惧核心，“那把随时落下的铡刀…悬在头顶了。停下来…只会死得更快。”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对自身命运的惨烈笃定。她终于缓缓转过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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