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金头的鼾声在空旷的印刷车间里回荡，像一台年久失修的老风箱，带着某种奇异的催眠魔力。
宇文殇、老王头、张明宇三人围着他席地而坐，大气不敢出，眼神在老金头沟壑纵横的脸和他脚边那个鼓囊囊、透着金属冷光的旧帆布工具包之间来回逡巡，仿佛在围观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活火山。
“老陆……”宇文殇用气声说，指了指工具包，“你说……里面会不会藏着能造高达的图纸？”
陆子昂没理他，看着系统界面里新到账的50,000元“虚拟币”和那个标注着“老金头的工具包（未解锁）”的灰色图标，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十万虚拟币！听着不少，可这玩意儿不能提现！只能在系统指定的“咸鱼工坊物资商城”里花！
商城界面简陋得像二十年前的电商网站，商品图片模糊，分类混乱，唯一的“客服”是个只会回复“请自行探索”的电子鹦鹉。
“钱有了，”陆子昂打破沉默，声音不大，但在空旷的车间里格外清晰，“地方也收拾得差不多了。
该买点正经家伙什了。
总不能真靠宇文那把道具大刀和老王头的祖传汗衫搞研发吧？”
这话像按下了启动键。
宇文殇瞬间忘了工具包，眼睛放光地蹦起来：“对对对！买设备！五万……不对，十万块！够搞台二手的数控铣床了！再弄台氩弧焊机！
老王头，你那‘煎饼共识云平台’也得升级服务器了吧？”
老王头扶了扶眼镜，难得没反驳宇文殇的狂热，反而认真点头：“基础网络和存储设备确实需要。
还有安全监控，‘煎饼香气防火墙’硬件层也得加固。”
张明宇则指着墙上妍妍的画：“师父，咱们是不是得弄点桌椅板凳？还有灯！这车间晚上跟鬼屋似的。”
陆子昂点点头，点开那个简陋的“咸鱼工坊物资商城”。列表刷新出来：
【设备类】
· 八成新“大力神”牌台钻（带轻微晃动）：￥18,888
· 疑似被盗“精工”牌手动车床（无铭牌，缺刀架）：￥25,000
· 网吧退役服务器（风扇噪音＞80分贝）：￥3,000\/台
· 二手氩弧焊机（疑似进水，功能待测）：￥8,800
【工具类】
· 杂牌五金工具箱（内含扳手、螺丝刀等，部分生锈）：￥288
· 祖传级游标卡尺（刻度模糊）：￥50
【耗材类】
· 论斤称工业酒精（桶身有不明污渍）：￥15\/公斤
· 散装焊锡丝（成分不明）：￥20\/卷
【家具类】
· 食堂淘汰折叠桌（桌腿不平）：￥80
· 瘸腿办公椅（带轮，但轮子卡死）：￥30
· 工地探照灯（功率不明，需自备发电机）：￥500
“……” 陆子昂看着列表，沉默了。这哪是商城？这分明是废品回收站的线上分站！还是专宰冤大头的那种！
“卧槽！黑店啊！”宇文殇凑过来一看，直接炸毛，“一台晃得跟蹦迪似的破台钻敢卖一万八？！
那手动车床连刀架都没！卖两万五？！抢钱啊！还有这服务器，风扇比拖拉机还响！三千？三百我都嫌贵！”
老王头也皱紧了眉头：“这价格……太离谱了。
而且风险太大，全是‘疑似’、‘待测’。这虚拟币花得冤。”
张明宇看着那瘸腿椅子和探照灯，哭笑不得：“师父，这……这买了能用吗？”
【叮！检测到宿主对“咸鱼工坊物资商城”产生强烈不满与“反向扫货”倾向，触发成就“抠门大师的逆袭”！
奖励：被动技能“捡漏雷达（初级）”（在二手市场\/废品站等场景，对高性价比、高潜力报废物品的感知力提升30%，并微弱提示其隐藏价值）】
捡漏雷达？！
陆子昂看着新蹦出来的技能图标——一个闪烁的、长得像金属探测器的煎饼鏊子——再看看商城里那些天价破烂，瞬间有了主意。
“商城不买了！”陆子昂果断退出，“走！带你们去个地方！”
城南，“跳蚤帝国”二手货交易市场。
这里是时间的坟场，也是穷鬼的天堂。
锈迹斑斑的机床挨着褪色的婚纱，报废的汽车引擎堆在成山的旧书旁，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尘土、旧皮革和廉价香水的混合气味，嘈杂的人声、讨价还价声、金属碰撞声汇成一片嗡嗡的背景音浪。
宇文殇一进来就像回了水的鱼，眼睛不够用了，鼻子使劲嗅着空气中金属和机油的味道：“卧槽！这地方！宝地啊！老陆！你怎么不早带我来！”
老王头则捂紧了口袋，警惕地看着周围，仿佛每个摊主都是潜在的扒手。
张明宇推着个从门口花二十块租来的破旧平板车，一脸茫然。
“分头行动！”陆子昂压低声音，“老王头，你去旧家电和电子垃圾区，找找能用的服务器主板、交换机、监控摄像头，注意散热和功耗！明宇，你去家具区。
目标：结实便宜的桌子、椅子，带轮的最好！还有照明，找那种工业卤素灯，亮！
宇文……”他看向已经蹲在一个满是油污的工具摊前拔不动腿的宇文殇，“……你负责工具和基础设备，台钻、小车床、焊机什么的。
记住！启动‘捡漏雷达’！只买对的，不买贵的！”
“捡漏雷达？”宇文殇一愣，随即看到陆子昂朝他使了个眼色，瞬间心领神会，嘿嘿一笑，“明白！保证用煎饼的价格，买回满汉全席的材料！”
【叮！“捡漏雷达（初级）”启动！扫描范围：半径50米。】
陆子昂的视野边缘，仿佛被蒙上了一层极淡的、带着煎饼焦边的金色光晕。当他目光扫过某些物品时，光晕会微微闪烁或加深。
他信步走着，雷达安静。直到路过一个堆满报废汽车零件的角落。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旧木箱上，扔着几个沾满油泥、锈迹斑斑的……千斤顶？
其中一个锈得最厉害、手柄都弯了的家伙，在陆子昂视野里，雷达的金色光晕突然像抽风一样高频闪烁起来！
隐藏价值？这破千斤顶？
陆子昂狐疑地走过去，拿起那个沉甸甸、手感粗糙的千斤顶。
入手冰凉沉重，结构是最老式的螺旋式，除了锈就是油泥。他试着摇了摇手柄，纹丝不动，锈死了。
“老板，这个怎么卖？”陆子昂尽量语气平淡。
摊主是个光着膀子、身上纹着带鱼的中年汉子，正蹲着啃煎饼，闻言头也不抬：“五十。一堆破烂，给钱就卖。”
“二十。”陆子昂砍价。
“拿走拿走！碍事！”汉子不耐烦地挥手。
陆子昂付了钱，拎着这个死沉、锈死的千斤顶，雷达光晕依旧在闪烁。
他走到旁边一个修自行车的摊子，借了把大号活动扳手和半瓶除锈剂。
对着千斤顶锈死的螺杆和螺母，喷油，用扳手卡住，深吸一口气，猛地发力！
“嘎吱……嘎吱……吱——！”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响起！锈屑簌簌落下！就在陆子昂感觉手臂快要脱力时——
“咔！”
一声清脆的崩裂声！不是螺杆断了！而是锈死的部分被硬生生拧开了！螺杆缓缓旋出！
紧接着，在螺杆根部，一个被厚厚油泥和锈垢包裹着的、指节大小的圆柱形金属件，跟着被带了出来！
金属件一端有精密螺纹，另一端则是一个极其微小的、六芒星形状的凹陷！
陆子昂心脏猛地一跳！这结构……这精度……绝不是千斤顶该有的零件！
他飞快地用破布擦掉金属件上的油泥，露出底下银灰色的金属光泽和几个几乎被磨平的激光蚀刻字母：SIGmA-7。
虽然不认识，但这玩意儿绝对不简单！雷达疯狂闪烁，提示音几乎在脑子里尖叫！
捡到宝了！
“老陆！老陆！快来看我淘到啥了！”宇文殇激动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
陆子昂赶紧把那枚“SIGmA-7”核心件揣进口袋，拎着千斤顶残骸走过去。
只见宇文殇正站在一个卖旧机床的摊位前，得意地拍着一台……
外壳坑坑洼洼、铭牌被磨花、但主体结构看起来还算完整的小型手动铣床！
“看到没！‘宝塔’牌！老国营厂的！虽然旧点，但骨架硬朗！关键是……”
宇文殇压低声音，兴奋得满脸红光，“老板当废铁卖！
只要三千八！
我刚用‘捡漏雷达’扫了！
里面核心丝杠和导轨磨损很小！
精度还能抢救！
绝对超值！”
陆子昂用自己视野里的雷达一扫，果然，那台铣床在雷达视野里泛着温和而持续的淡金色光晕。值！
“买了！”陆子昂拍板。
另一边，老王头也传来捷报。
他用五百块淘到了两台网吧退役的服务器主机，虽然外壳破得像被狗啃过，风扇噪音感人，但老王头用他带来的简易测试仪一测，主板和电源居然都是好的！
cpU还是前几代的i7！
内存条也没坏！
老王头激动地表示，回去换个静音风扇，加几块二手硬盘，就是“煎饼共识云平台”的强力心脏！
张明宇则推着平板车，上面堆着四张厚重的旧木工桌（一百块一张，桌腿粗壮无比）、八把带轮的办公椅（虽然轮子卡顿，但宇文殇表示上点油就能救活，三十块一把）、以及两个功率巨大的工地卤素灯（带灯架，一共两百块）！虽然破旧，但胜在结实耐用。
最后，宇文殇又在一个角落发现了目标——一台外壳糊满油漆、铭牌不翼而飞，但变压器和焊枪手柄看起来还不错的二手氩弧焊机。老板开价两千。
宇文殇启动“捡漏雷达”加“祖传砍价术”，硬生生砍到一千二！理由是：“这漆喷得跟屎一样，严重影响我创作心情！得折价！”
满载而归！平板车堆得像小山。破台钻（宇文殇坚持它骨架能用）、小铣床、两台服务器、氩弧焊机、桌椅板凳、卤素灯……
总共花费：九千七百八十块！连系统给的十万虚拟币的零头都没花完！
一行人推着吱呀作响的平板车，如同打了胜仗的土鳖军团，浩浩荡荡穿过二手市场。
宇文殇哼着荒腔走板的“咱们工人有力量”，老王头宝贝似的抱着服务器主板，张明宇小心地扶着摇摇欲坠的灯架。
陆子昂则一手拎着那个报废千斤顶的残骸，一手揣着口袋里那枚冰冷的“SIGmA-7”核心件。
“捡漏雷达”名不虚传！这波反向扫货，血赚！
回到咸鱼工坊，老金头居然醒了。
他不知何时挪到了车间门口，背靠着门框，依旧佝偻着，浑浊的眼睛半睁半闭，看着众人推着“战利品”进来。
当他的目光扫过平板车上那台坑坑洼洼的“宝塔”牌小铣床和那台糊满油漆的氩弧焊机时，极其轻微地……撇了撇嘴。
那表情，活像一个米其林三星大厨看到学徒买回了地沟油和过期面粉。
宇文殇正兴奋地指挥卸货：“铣床放这儿！焊机放那边！服务器靠墙！桌子摆开！椅子……老王头你试试哪把轮子好使！”
老金头慢吞吞地站起身，像一截生锈的弹簧，挪到那台被宇文殇视为珍宝的“宝塔”牌小铣床旁。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在布满划痕和锈迹的床身上轻轻敲了两下，发出沉闷的“咚咚”声。然后，他弯下腰，凑近主轴部位，鼻子像猎犬一样微微抽动，似乎在嗅着什么。
“咋了，金爷？这床子还行吧？”宇文殇凑过来，一脸期待。
老金头没说话，只是用指甲在主轴箱侧面一处不起眼的油泥上刮了刮，露出底下几个模糊的、像是被刻意磨掉的数字和字母痕迹。他浑浊的眼底，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像是追忆，又像是……嘲讽？
他直起身，慢悠悠地走到那台糊满花花绿绿油漆的氩弧焊机旁，只看了一眼，就嫌弃地别过头，喉咙里发出一声含混的“嗬……”，仿佛闻到了什么不洁之物。
宇文殇被他这反应搞得有点懵：“金爷？这焊机……漆是丑了点，但芯子应该没问题吧？我‘捡漏雷达’扫过的！”
老金头依旧不答，慢吞吞地走回他那个帆布工具包旁，重新坐下，闭上了眼睛。仿佛多看那堆“破烂”一眼，都脏了他的眼。
宇文殇挠了挠头，有点讪讪：“嘿……这老爷子，眼光还挺高……”
陆子昂却心头一动。他想起老金头之前对那个小铜轮“火种芯”的痴迷，还有那神乎其技的微雕技艺。
这种级别的大师，看不上这些粗陋的二手设备，太正常了。
但这反应……似乎不仅仅是嫌弃？
他走到老金头身边，蹲下身，拿出那个报废的千斤顶残骸，又掏出那枚擦干净的“SIGmA-7”银色核心件，放在老金头脚边的地上。
“金爷，您给掌掌眼？市场里淘的，塞在一个锈死的千斤顶里。”
老金头的眼皮似乎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但没睁开。
陆子昂也不急，就那么等着。
车间里只剩下宇文殇叮叮当当安装设备的噪音和老王头调试服务器的风扇轰鸣。
过了足有五分钟。
老金头那只布满老年斑和皲裂口子的手，如同枯枝般，极其缓慢地伸了出来。
他没有去碰那枚精致的“SIGmA-7”核心件，反而……捏起了那块千斤顶的、布满油泥和锈迹的、毫不起眼的铸铁底座。
他的手指在底座边缘几道看似磨损的划痕上摩挲着，动作轻柔得像抚摸情人的脸颊。
浑浊的眼睛终于睁开了一条缝，死死盯着那几道划痕，仿佛能看透钢铁的岁月。
“沙沙……”他帆布包里那熟悉的金属摩擦声又响了起来，这一次，节奏急促了许多。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陆子昂，眼神不再是之前的浑浊茫然，而是像淬了火的刀子，锐利得惊人！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冷硬：
“这玩意儿……哪来的？”
陆子昂被这突如其来的锐利眼神看得心头一凛，如实回答：“城南‘跳蚤帝国’，一个卖汽车废件的摊子。”
“摊主……长啥样？”老金头追问，语速快得不像他。
“光膀子，纹了条……带鱼？啃煎饼，挺不耐烦一人。”陆子昂回忆着。
“带鱼……”老金头低声重复了一遍，眼中那锐利的光芒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重新被浑浊和深不见底的疲惫淹没。
他松开捏着铸铁底座的手，仿佛那东西突然变得无比烫手，重新闭上了眼睛，缩回他的角落，又变成了那截枯树根。
只是，他那只刚刚捏过底座的手，在无人注意的阴影里，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着。
【叮！核心成员“老金头”精神波动剧烈！
触发隐藏线索：“带鱼纹身”与“SIGmA-7”！被动技能“捡漏雷达（初级）”吸收微量未知能量，经验值提升！
警告：该线索涉及深层危机，请谨慎探索！】
系统的提示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陆子昂看着地上那枚精致的“SIGmA-7”核心件，又看看那块被老金头捏过、毫不起眼的千斤顶底座，最后目光落在角落里那个仿佛隔绝了整个世界的老金头身上。
破千斤顶里藏着神秘核心件。
老金头对核心件视而不见，却对一块废铁底座反应激烈。
摊主身上的带鱼纹身……
还有那深不见底的“深层危机”警告。
这堆从二手市场淘回来的“破烂”，似乎正在牵扯出一条远比林珩的资本围剿更危险、更隐秘的暗线。
宇文殇正费力地把那台“宝塔”小铣床往刚支好的旧木工桌上搬，嘴里喊着：“老王头！搭把手！让这老宝贝归位！明天我就让它焕发青春！”
老王头应了一声，放下手里的服务器主板过去帮忙。
陆子昂默默地将“SIGmA-7”核心件和那块铸铁底座收好。
咸鱼工坊的开张，好像不只是引来了林珩的恶狼，还意外地……惊醒了某个沉睡在废铁堆里的幽灵。
这工坊，越来越热闹了。
他看了一眼窗外渐渐沉下的暮色，只觉得这咸鱼翻身的路，每一步都踩在未知的雷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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