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强匆匆挂断电话，办公室里重新恢复了安静，只有那嗒、嗒的敲击声还在继续，却显得更加烦躁。
母亲的话像一根根细针，扎在他心上。
传宗接代，延续香火，这些沉甸甸的字眼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拿起相框，指腹轻轻摩挲着柳如懿的脸颊。
他爱她，深爱着这个陪他一路走来的女人。
他知道为了孩子的事情，她承受了多少压力，偷偷抹了多少眼泪。
每次看到她失落的眼神，他的心都像被揪紧了一样疼。
可另一方面，父母的期盼，周围人的议论，还有他自己内心深处对一个完整家庭的渴望，也像潮水般不断冲击着他。
男人嘛，谁不希望有个自己的孩子，看着他一点点长大，继承自己的事业和期盼？
这种想法，就像一粒种子，在传统观念和家族压力的浇灌下，在他心里悄然生根发芽，越来越难以忽视。
他烦躁地将相框放下，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着楼下车水马龙。
财富、地位，他奋斗多年拥有了这些，但在“孩子”这个问题上，他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这种无力感，让他对柳如懿充满了怜惜，也让他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难道，他们真的命中无子吗？这个念头让他心头一紧，一股难言的焦虑迅速蔓延开来。
兰强回到家，轻轻推开家门时，客厅里只亮着一盏暖黄的落地灯。
他换鞋的动作比平时轻了许多，手里却紧紧攥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硬质礼盒。
柳如懿正窝在沙发里看电视，听到动静，头也没抬，只懒懒地问了句：“回来了？今天怎么这么晚。” 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路上有点堵车，” 兰强走到沙发旁，将礼盒放在茶几上，轻轻推到柳如懿面前，“看看，喜不喜欢？”
柳如懿这才转过头，视线落在那个印着奢侈品牌LoGo的盒子上，有些意外。
她伸手拿起，打开盒盖，里面躺着的是她前几天逛街时多看了两眼的限量款手提包，当时因为价格咋舌，她只是随口提了一句。
“你……” 柳如懿抬头看向兰强，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惊喜，也有一丝探究，“怎么突然想起来买这个？” 平白无故的贵重礼物，总让她心里有点不安。
兰强在她身边坐下，顺势揽过她的肩膀，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看你上次那么喜欢，就买了。辛苦老婆大人操持家里，这点奖励是应该的。”
兰强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过几天不是我们结婚纪念日嘛，虽然还没到正日子，提前庆祝一下。”
柳如懿愣了一下，结婚纪念日？
明明还有两个多月。
她心里那点疑虑更深了，但看着兰强脸上努力营造的轻松，她没有立刻点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手指摩挲着包上细腻的皮质。
“别光坐着呀，” 兰强拍了拍她的手，“我定了烛光晚餐，就在家里吃，去洗个手准备开饭。”
柳如懿这才注意到，餐厅那边果然不一样了。
餐桌上铺了干净的桌布，摆着精致的餐具和红酒杯，中间还放着一个插着玫瑰的小花瓶，两支细长的蜡烛已经点燃，跳跃的火光映得整个角落都暖融融的。
空气里弥漫着食物的香气，显然是叫了高档餐厅的外送。
“搞这么隆重干什么？” 柳如懿站起身，语气听不出喜怒。
“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嘛，” 兰强跟在她身后，语气殷勤，“快去快去，菜都要凉了。”
餐桌上，牛排煎得恰到好处，红酒也醒得正合适。
兰强不停地给柳如懿夹菜、倒酒，话题也尽量围绕着轻松的日常，聊着公司里的趣闻，或者邻居家的八卦，刻意避开那个沉重的话题。
柳如懿安静地吃着，偶尔应和两句。
她知道，兰强今天这番大费周章，绝不仅仅是为了一个包，或者一个提前的纪念日。
这温馨浪漫的表象下，一定藏着他难以启齿的目的。
她耐心地等着，看他究竟想说什么。
这几年，他们之间需要这样小心翼翼铺垫才能谈论的事情，似乎只剩下一件了。
酒过三巡，菜也渐渐冷了。
兰强举着酒杯，频频看向柳如懿，欲言又止。
他聊了些公司无关痛痒的琐事，又讲了两个不算好笑的笑话，气氛却并没有真正轻松起来。
蜡烛的火苗跳跃着，映在柳如懿脸上，她的表情平静，眼神却很深，像是在耐心等待着什么。
“今天……妈又打电话来了。”兰强放下酒杯，手指在杯口无意识地画着圈。
柳如懿切牛排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抬头：“还是老话题？”
“嗯，”兰强含糊地应了一声，“还是那些话，催……催我们。”他感觉自己的舌头有点打结，精心准备的晚餐和礼物似乎并没有起到预想中的铺垫作用，反而让此刻的空气更加凝滞。
“王阿姨家的孙子百天，她又羡慕了。”兰强补充道，声音低了下去。
柳如懿轻轻叉起一小块牛肉，慢慢放进嘴里，细细地嚼着，像是在品尝味道，又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她吃得很慢，兰强看着她，心里七上八下，像是等待判决的囚犯。
他觉得喉咙发干，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红酒，酒液有些涩。
“所以，”柳如懿终于咽下食物，用餐巾擦了擦嘴角，抬眼看向兰强，“这个包，这顿饭，是为了妈那通电话？”她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却让兰强的心猛地一沉。
“不全是……”兰强连忙否认，但显得有些底气不足，“主要还是想让你开心，纪念日也快到了嘛……”
“兰强，”柳如懿打断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直视着他，“我们之间，什么时候需要靠这些东西来谈事情了？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兰强看着她清澈又带着探究的眼睛，那些迂回的措辞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他知道，再多的铺垫也是徒劳。
他放在桌下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手心又开始冒汗。
他想起了母亲急切的声音，想起了自己内心的挣扎和渴望，想起了柳如懿这些年受的苦。各种念头在他脑海里翻腾，最终汇成了一股冲动。
他清了清嗓子，烛光摇曳，他的脸一半明一半暗。
兰强偷偷看了看她，避开她过于直接的目光，声音放得很轻，小心翼翼地，几乎带着一丝恳求的意味：“如懿，你看……我们努力了这么久，各种方法都试过了。要不……要不我去找个女人，帮我们生个孩子，行吗？”
柳如懿彻底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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