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半，林昭的保温杯还没捂热，办公室门就被推开条缝。
顾轻语的马尾辫先探进来，手里扬着份油墨未干的《云州时报》：“头版！”
报纸摊开在他桌上时，油墨味裹着晨风钻进鼻腔。
主标题《拆迁背后的黑手套》黑体加粗，副标题《一个科员的破局笔记》用了楷体，底下配着张照片——是他蹲在老李家门口，握着老人布满裂痕的手核对补偿条款的侧影。
“读者热线快被打爆了。”顾轻语趴在他办公桌沿，相机挂绳在胸前晃，“刚才送样报时，传达室大爷追着问我要十份，说要贴社区公告栏。”她忽然压低声音，指尖点了点照片里自己没拍到的角落，“你看这影子——昨天王强的奥迪在这儿停过三分钟，我按快门时他刚摇上车窗。”
林昭的拇指蹭过报纸上自己的影子。
系统界面在视网膜上闪烁，弹出“舆情指数+23%”的提示。
他听见走廊传来高跟鞋声，抬头正撞进苏绾含笑的眼睛。
她今天穿了件墨绿真丝衬衫，锁骨处坠着枚细链，晃得人移不开眼：“早啊，林科员。”说着把一杯冰美式搁在他手边，杯壁的水珠在报纸上洇出个小圈，“法院立案庭张庭长刚给我发消息，你整理的拆迁户录音、银行流水，加上我调的王强公司工商底档，够他们喝一壶了。”
林昭喉结动了动。
昨晚他在老笔记本前坐到凌晨，系统推演了七版报道反响，最乐观的那一版里，市民舆论压力占了30%的权重。
此刻看着报纸上“三十户拆迁户联名举报”的加粗字体，他忽然想起老李昨天攥着协议时发抖的手：“小林，咱老百姓就盼着有个说理的地儿。”
“发什么呆呢？”苏绾的指尖在他眼前晃了晃，香水味里混着点若有若无的薄荷，“下午两点我去法院交补充材料，你要不要一起？”她的戒指戒痕在阳光下泛着淡粉，是昨晚他握过的温度。
林昭正要应，手机在裤袋里震动。
系统提示跳出来：“王强名下‘云城置业’账户今日凌晨转出150万至境外，拦截概率42%。”他皱眉时，顾轻语的相机突然“咔嚓”一声。
“记录基层干部的思考瞬间。”她吐了吐舌头，把相机屏幕转向他——照片里他捏着报纸，眉心微蹙，身后苏绾的身影半隐在晨光里，“主编说要做系列报道，下一期想拍你和苏律师在调解室的样子。”
下午的法院立案庭飘着茉莉茶香。
苏绾把文件袋推给书记员时，指甲盖的酒红色闪了闪：“这是三十户拆迁户的授权委托书，还有王强通过‘黑中介’虚增评估价的银行流水。”她转身时，林昭瞥见她后颈沾了根碎发，鬼使神差伸手替她拿掉。
苏绾的耳垂“刷”地红了。
她低头整理袖口，声音轻得像片羽毛：“上回在拆迁办，你帮李婶算补偿款时，也是这样……”话没说完，书记员突然站起来：“苏律师，张庭长让您去会议室，专案组要听案情汇报。”
林昭被留在走廊。
透过玻璃墙，他看见苏绾坐在长桌尽头，手指点着投影仪上的资金流向图，发梢随着说话的动作轻颤。
系统突然弹出“苏绾可信度+15%”的提示，他摸着口袋里的老笔记本，想起父亲笔记里夹的那张泛黄照片——年轻时的父亲也是这样，在法院走廊等判决结果，西装领口磨得泛白。
三天后，陈主任的茶杯在林昭桌上磕出脆响。
“经侦大队今早查封了王强的办公室。”老主任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亮得少见，“银行流水里扒出七笔不明转账，其中三笔来自……”他顿了顿，从文件夹里抽出份盖着红章的文件，“市纪委已经批了，明天提审王强时，允许咱们区政府派人旁听。”
林昭的手指捏紧了椅边。
系统界面疯狂跳动，“关键证人出现概率89%”“资产冻结成功率76%”的提示滚成一片。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陈主任，那三十户的补偿款……”
“今早财政已经打款了。”陈主任突然笑了，眼角的皱纹堆成朵花，“刚才老李头给我打电话，说要带着孙子来送锦旗，被我拦了——咱们当干部的，要锦旗不如要老百姓睡踏实觉。”他起身时拍了拍林昭肩膀，力度沉得像座山，“不过小林，最近下班别太晚。”
林昭没把这话放在心上。
直到第五天下班，他抱着一摞拆迁户的感谢电话记录往停车场走，身后突然传来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叫。
“林昭！”
王强从辆黑色奔驰里钻出来，衬衫领口敞着，金链子勒出红印。
他手里捏着半支烟，火星子掉在地上，烫得他猛地跺脚：“你他妈非要把人往死里逼？”
林昭停住脚步。
系统瞬间弹出王强的“人性图谱”：愤怒值92%，恐惧值68%，瞳孔收缩0.3秒——典型的色厉内荏。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老笔记本，触感让心跳稳了些：“王总，我只是在做该做的事。”
“该做的事？”王强踉跄着逼近两步，酒气混着烟味扑过来，“你知道我背后是谁吗？知道老李头那破房子底下压着什么吗？”他突然抓住林昭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不然——”
“不然怎样？”
清冽的女声从背后传来。
苏绾倚着辆红色跑车，高跟鞋尖点着地面，手里转着车钥匙。
她的真丝衬衫被晚风吹得鼓起，像面猎猎的旗：“王总，我刚从法院过来，你名下那套海景房，半小时前被冻结了。”
王强的手猛地松开。
他盯着苏绾，又转头看林昭，喉结动了动，突然骂了句脏话，踉跄着钻进车里。
奔驰轰鸣着冲出去，车尾差点撞上花坛。
林昭揉着发疼的手腕，系统界面弹出新提示：“李明杰手机信号出现在云州国际酒店308房，与‘宏发建筑’负责人通话中，关键词：‘林昭’‘麻烦’。”
晚风掀起他的衬衫下摆，远处传来夜市的喧闹声。
苏绾的车钥匙“咔嗒”一声解锁，她歪头笑：“要搭顺风车吗？我知道有家小馆子的炒面，能治你这种加班后遗症。”
林昭望着她眼里跳动的光，又想起系统里那行“李明杰活动异常”的提示。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老笔记本，低笑一声：“好，但先说好——我请客。”
苏绾的跑车汇入车流时，林昭的手机在裤袋里震动。
顾轻语发来条消息：“刚才蹲点时拍到李明杰进酒店了，需要我跟进吗？”他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指尖悬在屏幕上，最终只回了个“等”字。
有些浪，总得翻起来，才知道底下藏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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