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装男的声音穿透雨幕，带着金属的冰冷质感。“清理协议…开始了。” 这五个字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凿进裴烬的耳膜。污染不可逆？种子发芽？这些冰冷的术语，在此刻尸山血海的地狱图景中，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来自更高层面的恶意宣告。
裴烬的枪口纹丝不动，食指稳稳压在冰冷的扳机护圈上。深黑的瞳孔死死锁定西装男那张苍白、带着诡异微笑的脸。镜片反射着粘稠血湖翻滚的幽光，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
老陈在西装男脚边的泥泞血水中抽搐着，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胸口深灰色的粘稠物质如同活蛆，正疯狂钻入他残存的生命。每一秒的拖延，都在将他推向非人的深渊。
没有语言，没有警告。裴烬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
三声清脆的枪响，撕裂了暴雨和怪物嘶吼的喧嚣！子弹呈品字形，精准地射向西装男的眉心、心脏、膝盖！没有丝毫留手！
然而！
就在枪口火光迸现的刹那，西装男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模糊了一下！他的动作快得超越了视觉捕捉的极限，仿佛只是被风吹拂的幻影轻轻摇曳！
噗！噗！噗！
三颗子弹穿过他刚才站立的位置，狠狠钻入后方冰冷的集装箱壁，发出沉闷的撞击声！留下三个深陷的弹孔，雨水混合着锈迹，缓缓流淌下来。
西装男依旧站在原地，位置似乎没有丝毫移动。他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加深了一分，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嘲弄。仿佛刚才那致命的射击，只是拂过面颊的微风。
“没用的，裴先生。”西装男的声音依旧平稳，毫无波澜，“物理层面的攻击，对‘观察者’无效。我们只是…眼睛。” 他的目光越过裴烬的枪口，投向平台边缘那沸腾翻滚的粘稠血湖，以及湖中沉浮的残骸和在尸堆中挣扎爬起的新生怪物，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痴迷的、科学家观察培养皿般的专注。“多么…完美的‘温床’。筛选已经开始，劣质载体将被淘汰，唯有能承载‘蜂巢意志’的完美容器，才能进入下一阶段。”
“蜂巢意志？”裴烬的声音如同寒冰摩擦，枪口依旧稳稳锁定西装男。对方展现出的非人速度，印证了他绝非普通角色。观察者？眼睛？这背后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是的。个体意志的噪音终将平息，归于统一的、高效的、永恒的秩序。”西装男的目光终于从血湖移回裴烬身上，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如针，仿佛要将裴烬的灵魂洞穿。“就像你，裴先生。一个…有趣的异常点。你的‘烬舍’，你的‘处理’方式…甚至你手腕上的‘烙印’…” 他的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裴烬战术手套下包裹的手腕，“都让你成为了一个值得观察的变量。你抵抗了‘种子’的初级侵蚀，这在低熵载体中极其罕见。你的‘灰烬’，似乎对它们有着特殊的…吸引力？或者说，排斥力？”
西装男的话像冰冷的毒蛇，钻进裴烬的脑海。灰烬？吸引力？排斥力？他想起“烬舍”里从灰烬中诞生的怪物，想起那块在高温下都无法摧毁的熔融残骸…还有西装男提到的“烙印”——手腕上那五道乌黑、散发着冰冷腐朽气息的抓痕！
这一切，都与他常年接触尸体、接触“灰烬”有关？他是“异常点”？
“呃…嗬…裴…烬…” 老陈濒死的、断续的呻吟打断了这诡异冰冷的对峙。他浑浊的眼睛似乎捕捉到了裴烬的身影，涣散的瞳孔里爆发出最后一丝微弱的、混杂着无尽痛苦和哀求的光。
西装男低下头，饶有兴致地看着脚下濒死的警员。“陈警官？一个典型的低熵载体。意志薄弱，生命能量驳杂不堪。‘种子’在他体内的活性很低，转化效率低下，只能成为最低级的‘工蜂’…或者说，消耗品。” 他语气平淡得像在评价一件不合格的试验品，“不过，作为信息素源，引导那些新生的‘同胞’锁定你这个异常点，倒是物尽其用了。”
他话音刚落！
“吼——！！！”
“嗬啊——！！！”
平台边缘，那些刚刚挣扎着从尸堆中爬起、动作还显得僵硬而迷茫的新生怪物，仿佛被无形的信号激活！它们浑浊发黄、或覆盖着深灰色粘稠物的眼睛，瞬间齐刷刷地转向裴烬的方向！喉咙里爆发出整齐划一的、充满无尽饥渴和毁灭欲望的恐怖嘶吼！
它们放弃了身边唾手可得的残骸，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群，迈开僵硬却迅捷的步伐，无视脚下粘稠的黑血和同伴的残肢，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腥风恶臭，从四面八方朝着裴烬疯狂地扑涌而来！数量之多，如同黑色的潮水！
西装男站在原地，脸上带着那抹冰冷的微笑，如同一个置身事外的舞台导演，欣赏着自己精心编排的死亡剧目上演。
裴烬瞬间被淹没在怪物的狂潮之中！
腥臭扑鼻！利爪撕风！粘稠的黑血和蠕动的深灰色物质几乎要糊满视野！他手中的USp手枪爆发出连续的怒吼！
砰！砰！砰！砰！
子弹精准地命中扑在最前面怪物的头颅、关节！黑血飞溅！怪物被打得身体剧震，甚至栽倒！但更多的怪物踩着同伴的身体，悍不畏死地涌上！匕首的寒光在昏暗的雨幕中疯狂闪烁，每一次挥出都带起断肢和飞溅的深灰色粘液！裴烬的身影在怪物群中如同鬼魅般腾挪闪避，每一次移动都险之又险地避开致命的撕咬和抓挠！他的动作快到极致，力量爆发到极致，但怪物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如同无穷无尽！每一次挥刀格挡、每一次闪避冲撞，都消耗着巨大的体力！冰冷的雨水混合着汗水、黑血，浸透了他的作战服！
一只覆盖着厚厚深灰色角质层的巨爪，带着恶风，狠狠扫中裴烬的背部！
嘭！
巨大的力量将他整个人砸得向前踉跄扑出！战术背心坚韧的材质发出撕裂般的呻吟！后背传来火辣辣的剧痛，骨头仿佛都要被震碎！喉头一甜，一股腥气涌上！
“呃！” 裴烬闷哼一声，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身体就着前扑的势头一个翻滚，险之又险地躲开几只同时抓来的利爪！匕首反手挥出，削断了一只抓向他脚踝的浮肿手臂！
他半跪在地，剧烈喘息，冰冷的雨水冲刷着脸颊。视线扫过周围，更多的怪物正从血湖边缘、从集装箱缝隙中涌出！它们被某种东西吸引着，目标明确——就是他！西装男的信息素引导！
不能被困死在这里！
裴烬的目光瞬间锁定了西装男身后不远处——那个半开的大型冷冻集装箱！那是唯一的、相对封闭的掩体！也是西装男刚刚出现的位置！
他眼中厉色一闪！身体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从地上弹射而起！不退反进！迎着怪物最密集的方向，朝着西装男和冷冻集装箱的位置，悍然冲去！
“吼！”
几只挡路的怪物嘶吼着扑来！裴烬的速度在这一刻提升到极限！身体几乎贴着地面滑行，手中的匕首化作一道冰冷的死亡旋风！
嗤啦！噗嗤！
两只怪物的膝盖被精准切断，惨嚎着栽倒！第三只怪物张开流淌着粘稠涎水的巨口咬来，裴烬左手闪电般探出，一枚圆柱形的物体——最后一枚强光震撼弹——狠狠塞进了它张开的嘴里！同时身体如同游鱼般从它身侧滑过！
嗡——！！！！
恐怖的强光和噪音在怪物嘴里轰然爆发！怪物的头颅如同被内部引爆的炸弹，瞬间炸裂！粘稠的黑血、破碎的骨肉和蠕动的深灰色物质如同暴雨般向四周喷溅！强光和声波形成的冲击环猛地扩散开来！
“嗷——！！！”
周围密集的怪物群再次遭受重创！惨嚎着陷入混乱和僵直！
裴烬借着这瞬间制造的混乱空隙，如同离弦之箭，从怪物群短暂的缺口处猛地穿出！目标直指西装男！
西装男脸上的冰冷微笑第一次消失了！他显然没料到裴烬会如此悍不畏死地直冲自己！更没料到对方会用这种方式利用震撼弹开路！镜片后的眼神闪过一丝错愕，身体下意识地向后微退一步！
就是这一步！
裴烬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与他擦肩而过！没有攻击他，而是以惊人的速度，猛地冲进了他身后那个半开的大型冷冻集装箱内！
沉重的集装箱铁门，被裴烬用尽全力狠狠关上！金属撞击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门内侧粗大的插销被他瞬间拉下，死死锁住！
“砰！砰！砰！砰！”
几乎在铁门关闭的下一秒，外面无数怪物愤怒的撞击声如同密集的鼓点般响起！沉重的集装箱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但这厚重的钢铁壁垒，暂时挡住了怪物的狂潮！
集装箱内部一片漆黑，只有门缝透入一丝微弱的光线。一股浓烈的、冰冷的消毒水混合着血腥和某种化学药剂的味道扑面而来，刺鼻无比。空气冰冷刺骨，残留着冷冻设备的寒气。
裴烬背靠着冰冷的铁门，剧烈地喘息着，肺部如同风箱般拉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消毒水的刺激。后背被巨爪扫中的地方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他迅速从战术背心上取下强光手电，猛地按亮！
雪亮的光柱刺破黑暗，瞬间照亮了集装箱内部的空间！
这根本不是用来存放货物的集装箱！
这里被改造成了一个临时的、极其简陋的……实验室！
惨白的手电光下，景象令人头皮发麻！
集装箱两侧固定着简陋的金属支架。支架上，并排固定着十几个……人！
他们被粗糙的金属束缚带死死捆在支架上，身体呈现出各种恐怖的异变状态！有的半边身体覆盖着厚厚的、如同岩石般的深灰色角质层，肌肉虬结膨胀；有的肢体扭曲成非人的角度，皮肤干瘪发黑，布满了龟裂的纹路；还有的全身被粘稠的深灰色物质包裹，只露出痛苦到扭曲的面孔，嘴巴大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里无声的蠕动！
他们大多穿着警服或便衣，其中几个面孔，裴烬甚至有些眼熟——正是之前西港码头失踪的警员和疑似误入的平民！
这些人，显然是被强行掳来，作为某种“转化”实验的活体素材！他们并未完全死亡，身体在深灰色物质的侵蚀下剧烈地抽搐、痉挛，空洞的眼窝里凝固着极致的痛苦和绝望，如同被钉在标本架上的活体昆虫！
在集装箱最深处，一张简陋的金属工作台上，散落着各种仪器、试管和记录本。一个打开的银色金属手提箱格外醒目。箱体内部是柔软的黑色缓冲材料，里面整齐地排列着十几枚……裴烬极其熟悉的深灰色金属碎屑！每一枚都和他从狗不理巷尸体、从“烬舍”灰烬怪物核心得到的一模一样！
手提箱旁边，散落着几张打印纸。最上面一张，用冰冷的印刷体写着几行字：
【项目编号：hive-Seed - 17】
【植入位置：颈下锁骨上1寸（神经束密集区）】
【载体筛选标准：低熵，意志薄弱，社会联结薄弱者优先】
【观察目标：转化效率，侵蚀速度，对‘蜂巢意志’的初步响应阈值】
【清理协议启动条件：转化体数量超过临界点（50+），或发现高抗性异常点（标记：灰烬处理者 - 裴烬）】
【指令：观察，记录，必要时回收核心样本。‘蜂巢’注视此地。】
嗡！
裴烬的脑中仿佛有惊雷炸响！深灰色的金属碎屑被称为“hive-Seed”——蜂巢之种！它们被有目的地植入特定人群（低熵、意志薄弱者）的体内！目的就是制造这些流淌黑血、打不死的怪物！而所谓的“清理协议”，根本不是阻止污染，而是当污染达到一定规模或者发现他这样的“异常点”时，启动的某种…收割或测试程序！
西装男是“观察者”！是“蜂巢意志”的眼睛！而他们这些被转化或即将被转化的活人死人，都不过是实验场里的…小白鼠！
“裴先生，好奇心太重，有时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西装男那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如同鬼魅般，竟然穿透了厚重的集装箱铁门，清晰地传了进来！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
“不过，我很欣赏你的求生欲和…破坏力。作为回报，送你一份‘礼物’。”
外面密集的撞击声突然停止了。
死寂。
只有暴雨冲刷集装箱顶棚的轰鸣。
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裴烬的心脏！
紧接着——
嗤…嗤嗤嗤……
一阵极其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无数细小金属齿轮摩擦的声音，从集装箱内部的四面八方响起！
裴烬猛地将手电光扫向那些被固定在金属支架上的实验体！
只见他们身上覆盖的深灰色角质层、皮肤下蠕动的粘稠物质、甚至嵌入体内的金属碎屑…此刻都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能量，开始疯狂地蠕动、膨胀、发光！
那些实验体扭曲的脸上，痛苦瞬间被一种极致的、非人的狂暴所取代！覆盖着深灰色物质的眼窝深处，猛地爆发出刺目的、如同烧红烙铁般的猩红光芒！
束缚着他们的粗糙金属带，在深灰色物质疯狂的膨胀和增殖下，发出刺耳的金属扭曲声，一根根被硬生生地绷断！
“吼——！！！”
“嗬啊啊啊——！！！”
十几声混合了极度痛苦和纯粹毁灭欲望的恐怖咆哮，在密闭的集装箱空间内同时炸响！如同地狱的丧钟被狠狠敲响！粘稠的涎水、黑血和深灰色的碎片从他们撕裂的嘴角喷溅而出！
束缚崩断！支架扭曲！
十几个被强行催化、进入最终狂暴状态的实验体怪物，如同挣脱了枷锁的恶魔，带着比外面那些普通怪物更加恐怖、更加狂暴的气息，猩红的独眼死死锁定了集装箱内唯一的活物——裴烬！它们粘稠扭曲的肢体疯狂拍打着地面和集装箱壁，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然后，带着一股毁灭一切的腥风，从四面八方，朝着中央的裴烬，疯狂地扑噬而来！
集装箱内部，瞬间化作了比外面血湖地狱更加凶险百倍的……死亡囚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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