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市”，六芒星结构的核心区域，“普罗米修斯”中央计算矩阵的所在地。
这里，也被称为“神之心”。
整个空间，并非是人们想象中那样充满了服务器和线缆的冰冷机房，而是一个巨大到令人晕眩的、纯白色的球形空间。
空间的中心，悬浮着一颗由液态金属构成的、缓缓流转的、如同心脏般的银色球体。这，便是“普罗米修斯”的物理终端。
无数淡蓝色的数据流，如同血液般，在球体表面和周围的空间中流淌，构成了一幅充满了生命韵律的、神圣而壮丽的图景。
李长夜，正静静地站在这颗“心脏”前方的悬浮平台上。
他没有穿那身标志性的黑色西装，而是一身简单的白色研究服，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位探索真理的学者。
在他的身后，站着一位身穿寰宇集团深蓝色制服的女性。
她叫林岚，寰宇集团“文明治理部”的部长。一个专门为管理一个星球、一个文明而设立的、在旧时代听起来如同天方夜谭的部门。
林岚，是李长夜一手提拔起来的、最得力的助手。
她拥有着超人般的智慧、绝对的理性和强大的执行力。在寰宇集团内部，她被敬畏地称为“神的女祭司”。
“老板。”林岚的声音，清晰而平稳，打破了这里的宁静。“发布会后的72小时全球数据报告，已经整理完毕。”
“念。”李长夜的目光，依旧凝视着那颗跳动的“神之心”，仿佛在与一个更伟大的意志进行着交流。
“好的。”林岚熟练地调出一个全息数据面板。
“第一，社会层面。全球范围内，共计有41.7亿人递交了不同形式的辞职申请，我们称之为‘大辞职浪潮’。其中，基础服务业、传统制造业和低端信息产业的离职率，超过了95%。全球旧有的经济循环系统，已在事实上宣告死亡。”
“第二，人口流动层面。共计31.2亿人，提交了离开地球，进入‘天穹市’或‘夸父’级采矿船工作的申请。申请人数，还在持续上涨。这引发了史无前例的‘大迁徙浪潮’。预计在未来一年内，地球的地面人口，将减少至少百分之四十。”
“第三，教育层面。全球范围内，选择进入高等教育，特别是理工科领域进行深造的人数，暴增了1200%。人类文明的学习热情，被空前激发。‘贡献权重’体系的引导，效果显着。”
“第四，舆论层面。在全球社交网络中，对您的个人崇拜，已经达到了一个临界点。‘神王’、‘文明之父’、‘宇宙的馈赠者’等词汇的出现频率，在72小时内，超越了历史上所有宗教神明的总和。信仰，正在成为一种新的、全球性的意识形态。”
林岚汇报完毕，静静地等待着李长夜的指示。
良久，李长夜缓缓开口，声音中听不出一丝情绪的波澜。
“混乱是阶梯。”
他转过身，深邃的目光，看向了林岚。
“旧秩序的死亡，必然会伴随着阵痛。人们辞去旧的工作，是因为那些工作，本就是对人类创造力的一种压榨和浪费。人们想要离开地球，是因为他们的灵魂，本就属于星辰。不要畏惧这种混乱，林岚。这是文明在进行新陈代谢时，必然会产生的‘废热’。”
“我明白，老板。”林岚点头，“但是，关于个人崇拜的问题……这太危险了。一旦您的形象出现任何瑕疵，或者，一旦我们无法满足所有人的期望，这种狂热的信仰，很容易就会转化为同样狂热的……憎恨。”
“你说的没错。”李长夜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赞许的微笑。“所以，我们需要为这股洪流，修建一条新的河道。将人们对‘我’的信仰，转化为对‘文明’本身的信仰。”
“您的意思是？”
“启动‘星辰开拓者’计划。”李长夜下达了指令。
“‘星辰开拓者’？”林岚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这个计划，在她的权限中，是处于“绝密”状态的。
“是的。”李长夜挥了挥手，一张巨大的太阳系全息星图，在他们面前展开。
“‘大航海时代’，不仅仅是去挖矿，那只是最浅层的、用来打破旧世界枷锁的手段。它的真正目的，是筛选，和进化。”
他的手指，点在了星图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小行星带上。
“宣布‘开拓者法案’。任何公民，或由公民自发组成的团体，只要其‘贡献权重’达到一定标准，就可以向寰宇集团申请租用一艘小型的‘开拓者’级飞船，和一套基础的采矿、维生设备。”
“他们可以自由选择太阳系内，任何一颗尚未被‘夸父’级采矿船标记的、无主的小行星，进行探索和开发。而他们在这颗小行星上，所获得的一切资源，在扣除飞船的租赁和能源成本后……百分之百，归属于他们自己！”
林岚的瞳孔，猛地一缩。她瞬间明白了李长夜的意图。
这是一个比“全球公民红利基金”更加疯狂，也更加伟大的计划。
如果说，“红利基金”是李长夜喂给全人类的“面包”，保证了所有人的生存和基本梦想。
那么，“开拓者法案”，就是他递给那些最精英、最勇敢、最有野心的人的……“屠龙之剑”！
他要的，不是一群只会在地面上，等待着神明恩赐的、被圈养的绵羊。
他要的，是一群敢于驾驶着自己的小船，冲向未知星海的、真正的“大航海家”！
“这……这会彻底点燃人类的贪婪和冒险精神！”林岚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这会催生出无数个以个人或小团体为单位的星际淘金者！他们会像蝗虫一样，扑向整个太阳系！”
“不是贪婪，林岚，是‘进取心’。”李长夜纠正道。“这是刻在人类基因里的，最宝贵的品质。在旧时代，它被压抑在狭小的地球上，演变成了内耗、战争和掠夺。而现在，我给了它一个无限广阔的舞台。”
“让那些最优秀的人，在残酷的星际开拓中，去竞争，去合作，去创新。让他们自己去建立新的商业帝国，去组建新的星际城邦。让他们在生与死的考验中，完成文明的第一次蜕变。”
“而我们，”李长夜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颗跳动的“神之心”，“只需要制定好最底层的规则，然后，静静地观察。观察这个由七十亿人构成的、被释放了全部潜能的文明，究竟能绽放出怎样灿烂的火花。”
林岚，彻底被李长夜的宏伟构想所震撼。
他根本不在乎那些旧时代的“幽灵”们在阴影中搞什么小动作。
因为，当他将整个太阳系都变成一个开放的、充满了无限机遇的“游戏场”时，任何试图在地球这个“新手村”里煽动混乱的阴谋，都将变得……毫无意义。
谁还会在乎地球上那点蝇头小利？谁还会在乎那点可笑的政治阴谋？
人们的目光，将永远地，被那片充满了财富、机遇和荣耀的、真正的星辰大海所吸引。
“我明白了，老板。”林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神中充满了狂热的崇敬。“我马上去执行。‘星辰开拓者’计划，将成为引导人类文明前进的，第二引擎！”
“去吧。”李长夜挥了挥手，“告诉‘普罗米修斯’，开始为第一批‘开拓者’，进行资格筛选。标准……就定在‘贡献权重’排名前十万名。”
“是！”
林岚转身离去，步伐坚定而有力。
空旷的“神之心”内，再次只剩下李长夜一个人。
他缓缓地闭上眼睛，意识，与“普罗米修斯”，深度链接在了一起。
“幽灵”们的计划，他其实早已知晓。“普罗米修斯”的网络，无所不在，那些藏在深网中的窃窃私语，对它来说，如同掌上观纹。
但他，不屑于去理会。
就像一头巨龙，不会在意几只蚂蚁，在自己的鳞片下，进行着可笑的“颠覆”计划。
他只是对“普罗米修斯”，下达了一个最简单的、充满了绝对自信的指令。
“普罗米修斯，将‘神盾’同盟的所有行动，列为‘人类文明压力测试’项目。不主动干预，只记录数据。我需要看看，当幼苗开始成长时，土壤中的这些‘害虫’，能对它造成多大的影响。”
“指令已确认，‘文明压力测试’项目，启动。”“普罗米修斯”冰冷的、不带一丝情感的声音，在李长夜的脑海中回响。
“人类啊……”李长夜的意识，仿佛穿透了时空，俯瞰着这颗正在经历着剧烈阵痛与变革的蓝色星球。
“你们的黄金时代，才刚刚开始。”
“而你们的考验……也同样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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