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雪的记忆修复手术做得不算成功，天璇和苍黄拖着病体完成手术后，已是精疲力竭，但心中仍惴惴不安，守在榻前寸步不离。
生烟叫他们先去休息，等苍雪有什么进展，她和晚照二人再去叫他们。
天璇守了一阵，实在觉得体力不支，说好和生烟他们交替看护，也回房去休息了。
到了第二日，苍雪的麻药早就过去，但双眼还是没有睁开，眼珠却剧烈转动起来。她满头大汗，呼吸变得更加急促。生烟和晚照本在旁边守着，听到动静都坐了过来。
晚照发现苍雪又在梦魇之中，喃喃叫着他的名字。
生烟有些急了：“我去叫大师兄和十三过来。”
不一会儿，天璇和苍黄二人就急忙过来，见苍雪情形不对，商议万不得已还是必须推穴位强行让她醒来。
天璇正将她从床上扶起，却发现苍雪抓住他的衣角，一双眼皮慢慢地掀开。
天璇见状大喜：“雪儿！你醒了！”
苍雪朦胧间见到所有人都围着自己，眼中都是关切，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
终于，她似乎想起来了一些，轻声说道：“我又昏过去了？”
天璇道：“从紫霞庄到幕岁城，你已经昏迷好些日子了。”
苍雪一时想不起来现实中究竟发生了一些什么：“我在幕岁城？”
“是。”
苍雪还想再问，但觉得头疼得很，喉头如火在烧，只是说：“水……我想喝水。”
晚照立刻起身：“雪儿，我去给你弄些温水。”说完出了房门。
天璇俯身靠近，声音很轻：“……你的记忆，恢复了些吗？”
苍雪闭着双眼，慢慢说道：“我梦见永明宫，永明宫里我带苍黄出来，我们回寒山。”
在场的所有人的心里都“咯噔”一声。
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苍黄是仁心从凸碧国带回来的孤儿，但是没有人知道他是从永明宫被带回来的，除了苍黄他自己。当年仁心与温夜对此讳莫如深，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分毫。
当年苍黄被仁心带上寒山后，再也没有开口说话，书院上下的人都曾以为他是哑巴。
当时和苍黄一起被带上寒山的，还有大师兄，那时候还叫苍华。于是仁心将大师兄和苍黄放在了同一间宿舍。
大师兄话本来不多，苍黄更是从不说话，他们的房间经常悄然无声。即使龙渊大战时死了那么多人，苍黄跟着众人逃命，在寒山冰天雪地里哼也没有哼过一声。
直到仁心去世。
他哭了。
那个从不言语的少年，在灵前哭喊着唤了一声“师父”。
那是他上山以来说出的第一句话。
此刻苍黄听到苍雪提及永明宫，素来平静的面容骤然变色。他快步上前，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雪儿……你怎会知道永明宫？”
方才苍雪刚刚醒来，恍惚之间便脱口而出。按理她不应该说出来，因为他的身份是一个秘密。全天下所有想找无夜宫盗取财宝的人都在找失踪的十三皇子。
而以当时苍黄的年纪，他的打扮，不难猜出来他的身份。
正因如此，仁心和温夜始终三缄其口，只含糊其辞地说这是从凸碧国救回的孤儿。而苍黄一直不开口说话，这事便渐渐遮掩了过去，也没有人再提起。
苍雪被苍黄这一问，混沌的思绪骤然清明了几分。她下意识想要掩饰，含糊道：“做梦而已，做不得准。”
苍黄的直觉还是准，他走上前：“雪儿，当年，是仁心院长带我和大师兄上的寒山。是她在永明宫救的我。这件事情，除了仁心和当时的护卫，没有其他人知道。而如今这些人除了温夜长老，几乎都已经死光了。”他直视着苍雪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道，“雪儿，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是不是温夜长老和你说过什么？”
屋内寂静得能听见烛火轻微的爆裂声。苍雪知道再难隐瞒，轻叹一声：“我……有仁心的记忆。”
苍黄愕然：“有？怎么个有法？是大师兄给你脑部做的手术有关？”
苍雪疑惑地看着天璇。天璇沉声道：“方才我打开了木先生的铁盒，给你做了手术。”
难怪她的回忆想起了不少。
“他的信你看了？”
“看了。”
苍雪正要追问，却被苍黄打断：“什么信？你们在说什么？你们怎么这么多秘密？”
众人一时无言以对。
苍黄愤愤地：“你们还有没有当我是兄弟？”
苍雪轻声解释：“寒山历任院长脑中都有一块芯片，那是他们的记忆中枢，储藏着他们所有的记忆。而这块记忆中枢可以通过手术移植到其他人身上。”
她顿了顿，看着众人惊愕的表情，继续解释：“仁心的记忆移植在我的脑中，只是后来遇到变故，芯片在我脑中碎裂了。因此我落下了头风病，记忆也时断时续。木先生留下的铁盒里，装着备用芯片和手术方法……只是我一直不敢相信。”
这番话她说得极为简略。毕竟这样离奇的事，若非亲身经历，谁会相信？
就连晚照那样纯善的性子，恐怕也难以接受。
在场众人中，恐怕只有亲手执刀的天璇才能真正理解。
可是苍黄马上就信了。
他立刻“咕咚”一声跪了下来，满面激动：“仁心师父！”说完“咚咚咚”开始在地板上磕头。晚照正好从外面拿着温水和一大碗热粥进来，遇到这个情形，人都傻了。
苍雪也看傻了，她没想到苍黄的反应这么直接，这么剧烈。
苍黄激动得周身火热，脸上都泛起了红光：“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师父不会就这样离开……十三愿长留师父左右，再听师父的教诲！”说完又开始磕头。
苍雪连忙拉住他：“你不觉得我在胡说八道？”
苍黄一刹那什么都明白了：“难怪这些年大师兄一直跟着你跑，有时候失神会说你像仁心，我其实早就猜到了几分。”
天璇脸上微微一红，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
苍雪连忙道：“十三，一来这件事是寒山最大的机密，二来……二来我希望你们还是叫我苍雪，像平常一样待我。”
苍黄跪在地上死活不肯起来：“十三明白。但请让十三补上这些年的礼数。”说着又接着“咚咚咚”地爬在地上磕头。
天璇和晚照连忙去拉他：“十三你正常一点，你别吓到她。”
“等一下。”苍黄忽然明白了什么，目光在天璇和晚照二人之间来回扫视：“你们怎么都这么淡定？你们俩不会全都知道这件事吧？”
天璇和晚照都不说话了。
苍黄的表情渐渐凝固：“是不是你们都知道，就我一个人不知道？”
他转过头来：“小师妹，你是不是也知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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