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医生，你是说这是藤壶？这怎么可能！”
韩聂完全不信，他虽不是什么海洋生态学研究者，却也知道藤壶是海中生物。
哪怕是在江河入海口他也多少能相信可能有些藤壶会因为各种原因散落在淡水里。
可是这麻窝寨远在内陆，哪里来的藤壶。更何况藤壶什么时候会造成血肉腐烂，又什么时候会喷吐让人神志不清的银屑。
“你是外地人吧，外地人不知道，异种藤壶是我们古角小镇特有的生物。”
刘医生一边用轻松的语气解释，一边提起矿泉水喝了几口。
“什么藤壶能让人皮肤溃烂？”
“算了，再说这些没有意义，怎么才能把它取下来。”
韩聂本想理论一番，他想说如果真是这么危险的东西怎么不告诉所有人。
但一想到对方只是医生，这些事和他理论毫无意义。
“取？不不不，不用取下来，我可以保证它对你的身体不会有任何影响。相反，对于你的潜水事业，它还能提供想象不到的帮助。”
刘医生流露出笑容，这笑容落在韩聂眼中显得有一丝阴森。
“刘医生，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你看看我这只手，这是不会对身体有任何影响？”
“还保证，你用什么保证，红口白牙？”
韩聂面色愠怒，听对方的意思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藤壶是什么恩赐一样。
刘医生听到他的话也不恼，脸上依旧带着笑容凑上前来。
“这是你的身体产生的排异反应，只要两三天就能恢复正常。”
“你是外地人有所不知，异种藤壶并不是什么病毒怪物，而是水中之神对你的恩赐。”
“它能帮你亲近水流，在水下活动更加轻松，这是水中之神蒂姆对你的恩赐。”
刘医生语气诚挚，眼里流露出虔诚的目光。
韩聂不可置信地双目圆睁，目光死死盯着对方，这哪里像二十一世纪的人说出的话，或者说至少在国内极少有国人说这种话。
哪怕说的是什么九天大罗神仙韩聂都信了，却偏偏说出一个一听名字就知道不是国内的东西。
还不等韩聂说话，刘医生继续开口，这次是真的开口。
“至于你说的证明，我就可以证明！”
刘医生拉低声音，脸又朝前凑了一下，随后仰起头来，张口吐出一条溃烂的舌头。
六七个很小的藤壶爬满整条舌头，每个藤壶都在蠕动，仿佛一颗颗滚动的眼球。
韩聂只觉得一股寒气爬上脊背，直冲天灵，随后迅速扩散全身。
紧接着便是凳倒人翻，韩聂浑身颤抖地指着那恐怖的刘医生，嘴唇几度开合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已经被吓到失语。
“你在害怕什么，我们伟大的蒂姆神选中了你，说明你拥有和我们一样的资质，这是伟大的进化——”
刘医生一边说一边走过来想要扶起韩聂，早已魂不附体的韩聂拽着门把手起身，用尽全身力气拽门而出。
刚走出门就摔倒在地，浑身无力的他在地上爬行。身后的刘医生笑着走出诊室。
“你别过来，别过来！”
韩聂好不容易吐出几个字，却都是气音，低沉到他自己都不太听得清。
他连滚带爬地跑出去十几步，双腿一软再次摔倒。
这次值班的护士听到动静走出值班室，一眼就看到倒在地上的韩聂。
“韩先生你怎么了？”
之前帮他挂号的小护士着急地跑上前来要扶他，身后的刘医生也慢慢走来。
“怪物，快走，舌头，有怪物。”
韩聂口齿不清，起身后扶着墙拉着护士就往走廊尽头去。
“怪物？韩先生请你冷静一些，这里是医院，没有什么怪物。”
护士拉住韩聂的手安抚韩聂，殊不知刘医生已经走到她身后。
韩聂万分惊恐指着刘医生，眼睁睁看着后者的手落在护士肩膀上。
而在护士扭头的时候，韩聂看到她右侧脖子有东西在蠕动，仔细看才发现在她的脖子上竟也附着着藤壶。
随着一声肝胆俱裂地大叫，恐惧到极点的韩聂肾上腺素飙升，疯也似地跑出医院。
跑出好几条街后韩聂才拦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你是不是本地人。”韩聂大喘着气问。
“我虽然不是本地人，但路一样很熟。”司机还在解释，想要打消客人偏见。
韩聂听到对方不是本地人才放下心上车，不过他还是留了个心眼没有坐副驾。
“去双鲨潜水俱乐部。”
韩聂直到此刻都没能平复心情，手上的藤壶依旧，他已经做好打算准备回俱乐部叫上好友连夜离开这个小镇。
夜晚灯光灰暗，这个曾经怎么看都很顺眼的小镇此刻在他眼中宛若地狱。
就在出租车缓缓行驶的过程中，韩聂不经意间瞥到一眼司机的侧后脑。
他看到后脑的头发不自然地鼓动，就好像头皮下有一个乒乓球在滚动。
韩聂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一只手去开车门，整个人蜷缩在一角，目光死死盯着对方，生怕被发现。
然而车门是锁上的，无论他怎么用力也开不开，他的神经已经在断裂的边缘。
“这位客人，你在干什么？”
司机偶尔看看车内后视镜，看到了韩聂的举动。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韩聂就如惊弓之鸟，开门的动作更加疯狂，甚至开始用手机砸窗。
“你在干什么，你有病吧。你再砸别怪我不客气！”
司机也是怒了，出租车本就是小营生挣不了几个钱，要是车弄坏了可怎么得了。
此时的司机在韩聂眼中已然与怪物无异，打不开车门的他紧绷的神经当场断开。
当司机停下车再看时，韩聂已经在后座上口吐白沫翻白眼，还浑身抽搐。
这可把司机下了一大跳，二话不说油门踩死，掉头往回开去。
不知过去多久，韩聂昏昏沉沉醒来，眼里是陌生的天花板。
“你醒了？你可不能怪我，是你在车上先犯病的。”
刚睁开眼的韩聂就听到耳边有人声，再看之下顿时从床上坐起来。
“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
韩聂惊吓过度，整个人蜷缩在床头，说话的人当然就是司机。
“医生，医生你快来。”
出租车司机看韩聂还是疯癫状，当即就慌了。因为对方在拦车之前都很正常，万一真是被自己呵斥吓到精神失常，那真是摊上大事了。
“韩先生，又见面了？”
带着护士一起走进来的人就是之前的刘医生，再次受到刺激的韩聂立时口吐白沫小便失禁。
刘医生脸上笑容不变，护士从容地走到床前给韩聂打了一针，随后刘医生开了个证明打发走司机，到这里他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不久之后韩聂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浑身动弹不得，并且病床在昏暗狭长的走廊里移动，像是推着他朝什么地方去。
“你醒了韩先生。”
还是那个年轻的声音，还是那么从容和平静，还是一股无与伦比的亲和力。
不知道的必定认为声音的主人是个十分和蔼可亲的医生。
“你们要带我去哪里，为什么要找上我。”
韩聂已经带着哭腔，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没被吓死，或者直接疯了也比现在好。
“我不得不说你是幸运的，神选中了你，将以你的身体作为神躯行走人间，这是无上的荣耀。”
“我不要——我不要什么荣耀——”
“放我离开，放我离开——”
韩聂撕心裂肺歇斯底里地喊叫和挣扎，一切都无济于事。
他被推进一部电梯一直下到底楼，耳边响起莫名的低语，紧接着被推出电梯，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凑上前来。
平躺的韩聂被灯光直射眼睛，他扭头朝右边看，视线所到之处尽是爬满墙壁的藤壶。
大小不一的藤壶犹如奇形怪状扭曲的眼睛不断扫视，引得韩聂极度的心里不适。
耳边啪嗒啪嗒的声音越来越近，韩聂没由来一阵恍惚，一个高大的身影就遮住了灯光。
视线稍微恢复，他隐约看到一张长满藤壶的脸，以及一对蒲扇一般的大耳朵。
紧接着那东西的胸口左右撕开，如一张大嘴包裹住韩聂的半边身体。
粘稠的液体不断分泌将他的衣服腐蚀，令人恶心的恶臭伴随着粘液包裹着他的身躯。
韩聂感觉到黏在自己身上的肉在不断蠕动，似乎正在将他的身体吞下。
紧接着便是类似虫子爬动的感觉在他周身散步，最终从七窍爬入体内。
这时韩聂已然感觉不到自身的存在，他只听到有巨大物体坠入水中的闷哼声，接着便有水倒灌进他的耳朵鼻子里。
不多时他就被浸泡在水里，他的口鼻无法呼吸，每次呼气就会吸入一大口水。
然而奇怪的是他却并没有感觉到窒息，相反嘴巴吸入的水竟然能在体内过滤出空气，他感觉和在地面并无差别。
他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会如何，除了等死他没有任何办法。
不知过去多久，他感觉浸泡自己的水正被一股力量推着往外送，他整个身体也跟着水流一起冲了出去。
再度看到光线时，韩聂已经身处水中，他自己的双脚覆盖绿皮，长了鱼鳞，脚趾蜕化成蹼。
两条手臂成了鳍，上面慢慢覆盖藤壶。与此同时胸口左右剖开，五脏六腑清晰可见却丝毫没有痛觉。仿佛这身体不是他的。
昏暗的光线从头顶很高很高的地方投射下来，在他身边的就是吞下他的怪物。
一只前胸左右剖开，没有五脏六腑，形似鳐鱼的东西。
韩聂想试着控制身体无果，黑暗中一个无比巨大的影子逐渐清晰起来，所谓的蒂姆神正在一点点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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