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宇的视线开始模糊，瞳孔扩散，却仍死死盯着棺外那个朦胧的身影。
他的指甲早已剥落，双手血肉模糊地抵在棺盖上，仿佛这样就能触碰到已经冰冷的辛玥。
“坚持...住...”他的嘴唇龟裂出血，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烧红的炭块。
就在意识即将消散的刹那，头顶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墓室顶部的机关被人从外部打开了！
一道刺目的晨光如利剑般劈开黑暗，精准地照射在水晶棺上。
秦宇涣散的瞳孔被光线刺痛，却连抬手遮挡的力气都没有了。
“咳咳咳...卧槽...这什么鬼东西！”
沈秋的骂声从上方传来，伴随着绳索晃动的声响，“老秦！你还活着吗？”
秦宇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却发不出声音。
他的视野里，淡绿色的毒雾正顺着新开的洞口疯狂涌出，像被释放的恶灵。
绳索“啪”地落在水晶棺旁。
沈秋顺着滑下来，落地时被残留的毒雾呛得直咳嗽：“操...这味儿比老子的臭袜子还带劲...”
当他转头看清墓室内的景象时，调侃的表情瞬间凝固。
子鼠的尸体仰面倒在血泊中，双眼圆睁，而水晶棺旁...
“辛玥...”沈秋的声音哽住了。
那个总是冷着脸的姑娘安静地靠在棺边，像是睡着了。
晨光为她苍白的脸庞镀上一层金边，长睫毛在眼下投下浅浅的阴影。
若不是嘴角那缕已经干涸的血迹，几乎要让人以为她只是太累了。
沈秋的手微微发抖，转向水晶棺。
当他看到里面的秦宇时，心脏差点停跳——
秦宇睁着眼睛，却像具尸体般一动不动。
那双总是锐利如鹰的眼眸此刻空洞得可怕，泪水混着血水凝固在脸上。
“老秦！”沈秋扑到棺前，手忙脚乱地寻找开启机关，“撑住！我这就...”
水晶棺发出\"咔嗒\"轻响，盖子缓缓滑开。
新鲜空气涌入的刹那，秦宇像溺水者般猛地抽了口气，随即剧烈咳嗽起来。
“没...用...”他嘶哑地挤出两个字，目光仍死死锁在辛玥身上。
沈秋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蹲下身，颤抖的手指探向辛玥的颈动脉。
漫长的三秒钟后，沈秋收回手，声音低沉：“她...”
“闭嘴！”秦宇突然暴起，从棺中跌爬出来，“她没死！她不会死！”
他扑到辛玥身边，疯狂按压她的胸口：“醒过来...求你...醒过来...”
沈秋看着好友癫狂的样子，眼圈发红。
“老秦...”他轻声唤道，“她...已经...”
“滚开！”秦宇一把推开他，将辛玥冰冷的身体紧紧搂在怀里，“玥儿...你看看我...求你看看我...”
晨光越来越盛，照在辛玥安详的脸上。
她的嘴角似乎还噙着那抹最后的微笑，仿佛只是做了一个美梦。
沈秋别过脸去，捡起魂印，九幽月影。
当他再转回来时，发现秦宇已经安静下来，只是机械地抚摸着辛玥的长发，嘴里喃喃重复着三个字：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墓室中只剩下山风穿过洞口的呜咽，像极了谁的哭声。
沈秋默默站在一旁，看着晨光中这对生死相隔的恋人，第一次觉得，这世上有些伤痛，连玩笑都无法缓解。
晨光渐渐转为正午的烈阳，又化作西沉的残照。
秦宇抱着辛玥，在墓室中一动不动地坐了整整一天。
沈秋靠在石壁旁，看着光影在辛玥苍白的脸上流转。
他几次想开口，却又默默咽了回去。
有些痛，不是言语能抚平的。
“你说过...”秦宇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死后想留在这里，这里有阳光...”
沈秋点点头，看着秦宇小心翼翼地将辛玥放入水晶棺中。
阳光透过顶部的洞口洒落，在水晶棺上折射出七彩光晕，为辛玥镀上一层梦幻般的色彩。
秦宇俯身，轻轻拂开辛玥额前的碎发。
她的面容安详，仿佛只是沉睡。
他想起她最后的那句“爱你啊”，心脏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一块。
“这里曾是母亲的墓室。”秦宇低声说，“现在...是你的了。”
他从怀中取出那根红绳，轻轻放在她交叠的双手间。
“每年我都会来。”秦宇最后看了她一眼，缓缓合上棺盖，“等我。”
沈秋别过脸去，喉结滚动。
他知道，这是秦宇此生最重的承诺。
秦家祖祠内，三百六十五盏长明灯同时亮起，将整个殿堂照得如同白昼。
檀香缭绕中，秦宇一袭玄色长袍立于先祖牌位前，腰间悬着两枚印信——左手秦家财印，右手青铜魂印。
“时辰到——”
随着司礼官一声长喝，祖祠沉重的朱漆大门缓缓开启。
十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无声滑入，在秦宇面前一字排开。
他们身着统一的黑底金纹劲装，脸上戴着不同生肖的面具，正是秦家最神秘的力量——十二死侍。
如今少了子鼠，只剩十一人。
“跪！”
十一人齐刷刷单膝跪地，动作整齐划一到可怕。
金属护膝撞击青石地面的声响在祖祠内回荡，震得烛火摇曳。
“属下参见家主！”
声浪如雷，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
秦宇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些曾经只听命于爷爷的暗夜利刃，如今全都臣服在自己脚下。
“起。”
十一人同时起身，动作干脆利落如提线木偶。
为首的辰龙上前一步，双手捧上一个乌木匣子：“影阁密册，请家主过目。”
秦宇接过木匣，指尖触到匣底暗藏的机关——这是爷爷生前设计的自毁装置，若非正统继承人开启，匣中密册会瞬间化为灰烬。
“咔嗒”一声轻响，匣盖弹开。
里面整齐码放着十二枚玉牌。
“自今日起，影阁只听我一人号令。”秦宇的声音不大，却让十一人同时绷直了脊背，“十二死侍缺一，由我亲自补位。”
十一双眼睛在面具后震惊地对视。自秦家立族以来，从未有家主兼任死侍的先例。
“有异议？”秦宇冷冷抬眼。
“属下不敢！”十一人再次跪地，额头触地。
秦宇从怀中取出一枚崭新的玉牌，牌上刻着一个“宇”字。他将玉牌放入匣中空缺的位置，与其余十一枚并列。
“记住，”他轻抚腰间的魂印，“背叛秦家者，魂飞魄散。”
十一人齐声应诺，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敬畏。
他们知道，眼前这位年轻家主与历代都不同——他亲手杀了秦海和子鼠，从地宫活着回来，如今更是破天荒地兼任死侍之首。
这样的狠角色，百年难遇。
仪式结束后，秦宇独自站在祖祠后的观星台上。
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京都，万家灯火尽收眼底。
曾几何时，这是他梦寐以求的景象——站在权力之巅，执掌生杀大权。
可如今...
夜风拂过，吹动他腰间悬挂的那半截竹签。秦宇伸手握住，指腹摩挲着上面“下下”两个刺目的字。
权力再大，也换不回那个会在樱花树下对他笑的姑娘了。
“少爷。”老管家悄声走近，“各大家族都派人来打听，新家主何时举办继位大典...”
“不必了。”秦宇收起竹签，“发一道家主令，昭告各家即可。”
“这...未免太简单了。”老管家犹豫道，“按照祖制...”
“我说，”秦宇转身，眼神冷得让老管家瞬间噤声，“不必了。”
当夜，一道盖着双印的家主令从秦府发出，内容简短得令人咋舌：
【秦宇继任秦家家主，即日起执掌影阁。诸事如旧。】
没有庆典，没有宴请，甚至没有一句多余的客套。
但京都所有世家都明白，这份简短的宣告背后，是一个新时代的来临。
而站在权力巅峰的那个年轻人，眼中却始终映不出这万家灯火。
他的心里，永远锁着一口水晶棺，棺中躺着那个再也醒不来的姑娘。
秦宇没有去见江映蓉，也没有联系沈墨浓。
那些纠葛的情愫，在生死面前都显得太过苍白。
只有一件事，他必须完成。
“去南疆。”秦宇找到沈秋说，“苏婉宁的血毒...不能再拖了。”
沈秋看着兄弟消瘦的脸庞，欲言又止。
最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是该出去散散心了，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秦宇望向窗外，夕阳将云层染成血色，像极了那天墓室中的晨光，“越早越好。”
当晚，秦宇独自站在庭院中，手里握着半截断签。
“少爷。”老管家悄声走近，“苏小姐已经准备好了。”
秦宇收起竹签，点了点头。
他没有去见苏婉宁，只是让沈秋安排好了车辆和路线。
有些告别，不必说出口；有些伤痛，只能自己消化。
次日黎明，车队悄然出发。
秦宇坐在房车中，目光始终望向窗外。
当车子经过寒山寺时，他的手不自觉地按在胸口——那里贴身放着辛玥的断签。
“兄弟...”沈秋从后视镜看了看床上昏睡的苏婉宁，这段时间夜里血毒发作，痛不欲生，白天基本上处于昏睡状态。
“你真的不见见其他...”
“开车。”秦宇闭上眼睛，声音疲惫却坚定，“去南疆。”
车队驶向蜿蜒的山路，晨雾中，寒山寺的钟声悠悠传来，像是某种遥远的送别。
南疆的旅程漫长而艰险，但比起已经失去的，这些又算什么呢？
秦宇望着天际渐亮的曙光，第一次觉得，活着或许比死去更需要勇气。
他摸出断签，上面的文字已模糊不清：
劝君早断痴心念，莫待黄泉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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