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板上传来的三声叩击，沉闷、均匀，像死神的节拍。那声音穿透了禁制，直接在凌云的神魂中震荡。门外，那个冰冷的声音落下，没有给出任何思考的余地。
逃？整座城是天罗地网，这间房是网中心的死结。
战？门外至少有一名元婴修士，其实力足以将他连同半条街一起化为飞灰。
等？等待只会让对方的疑心发酵，最终破门而入。
电光石火间，凌云的思维已经完成了数万次推演。他体内奔涌的混沌灵力瞬间收敛，沉入丹田深处的气旋，不露分毫。他撤去了自己布下的所有微型警戒阵法，只留下房间自带的、粗劣不堪的禁制。然后，他对着石床的墙壁，猛地拍出一掌。
这一掌，他只用了纯粹的肉体力量，掌风却将墙壁震得碎石簌簌落下。同时，他强行调动气血，让自己的脸色变得一片潮红，呼吸也随之急促起来。他将那枚加密玉简和柳执事的储物袋，塞进了石床底部一道早已观察好的、不起眼的裂缝中。
做完这一切，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用一种混合着惊恐、被打扰的恼怒以及一丝醉意的沙哑声音，朝着门口喊道：“谁啊？！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门外的人听清。这是一种典型的、底层修士被打扰后色厉内荏的反应。门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判断他的状态。那道元婴期的神识，再次如同潮水般涌入，这一次，它不再是横扫，而是像一根根细针，仔细地探查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凌云的心脏在这一刻几乎停跳。他知道，对方在寻找任何不谐之处。他维持着自己“炼气期赌徒”的伪装，任由那神识在自己身上来回扫荡。他的气息微弱而混乱，完全符合一个刚刚输了钱、又喝了劣酒的倒霉蛋。
“开门。”门外的声音没有丝毫动摇，但催促的意味更浓了。
凌云骂骂咧咧地站起来，脚步虚浮地走到门边，动作迟缓地拉开了门栓。门被拉开一道缝隙，他探出半个脑袋，警惕地看着外面。门口站着三名黑甲修士，呈品字形站位，为首者是一名眼神锐利如鹰的中年人，聚元舍满。而在他们身后更远处的阴影里，凌云能感觉到，那名元婴修士的目光，如同一座大山，牢牢地锁定着他。
“干……干什么？”凌云的眼神躲闪，不敢与他们对视。
为首的黑甲修士没有回答，而是侧身让开。两名同伴立刻挤了进来，动作粗暴，其中一人直接将凌云推到一旁。他们开始翻箱倒柜，石床、桌椅，任何可能藏东西的地方都被暴力检查。凌云被推得一个踉跄，脸上露出敢怒不敢言的表情，身体微微发抖。
他知道，这颤抖，一半是伪装，一半是真的。在元婴修士的注视下，任何破绽都可能致命。
黑甲修士很快检查完毕，一无所获。他们对着为首那人摇了摇头。为首的中年人眉头微皱，目光再次落在凌云身上，审视着他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以及那身廉价的麻衣。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一个最底层的、随处可见的散修。
就在这时，阴影中的那位元婴修士，似乎轻哼了一声。这声轻哼，只有凌云能够通过神魂的敏锐感知捕捉到。他心中警铃大作。
中年修士似乎得到了某种指令，他缓步走进房间，脚踩在刚才被凌云掌风震落的碎石上，发出轻微的“咔嚓”声。他蹲下身，捻起一点石粉，放在鼻尖嗅了嗅。然后，他看向凌云，眼神变得意味深长。
“阁下修为不高，火气倒是不小。这是跟墙过不去？”他的话语平淡，却像一柄无形的锤子，敲在凌云的心上。
凌云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他知道，自己那一掌留下了破绽。一个炼气期的修士，即便含怒出手，也绝不可能将坚硬的石墙震落碎石。这是一个与他伪装的修为不符的细节。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脸上瞬间堆起了谄媚又尴尬的笑容，搓着手说道：“大人见笑了，见笑了。小的……小的刚才手气不好，把这个月的药钱都输光了，心里憋屈，喝了点酒，就……就拿墙撒了撒气，让大人见笑了。”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将一切都归咎于“输钱”和“醉酒”。中年修士盯着他看了足足十息，似乎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凌云的眼神始终保持着卑微和畏缩，不敢有丝毫变化。
最终，中年修士站起身，对着门外阴影的方向，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然后，他冷冷地对凌云说道：“城内戒严，老实待着，再敢惹是生非，就不是检查这么简单了。”
说完，他带着两名手下，转身离去。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凌云靠在门板上，缓缓滑坐到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他知道，自己暂时过关了。但他也清楚，那个元婴修士最后必然没有完全信服。那一掌留下的破绽，就像一根刺，已经扎进了对方的心里。这个所谓的安全屋，已经暴露在聚光灯下，变成了一个随时可能被撕开的陷阱。
他必须立刻离开。但不是现在。最危险的时候，往往是危机刚刚过去，人最松懈的时候。他必须等，等到对方的注意力被下一个目标吸引。他缓缓站起身，关上门，重新将石床下的储物袋和玉简取出。他的眼神，已经从刚才的畏缩，变回了深不见底的冰冷。他看向窗外那片被阵法光幕笼罩的夜空，开始构建一条新的、通往黑暗更深处的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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