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锦绣阁”的匾额前停稳。
萧祁率先下车，穆清婉随后跟上。铺内光线充足，空气里浮动着丝绸与熏香混合的雅致气味。
一个机灵的伙计立刻堆着笑脸上前。
萧祁却看也没看他，径直走向柜台。
伙计的笑容僵在脸上，悻悻退开。
“掌柜的。”萧祁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喙的份量，目光已在店内扫视一圈，“可有现成合身的女子成衣？料子要上乘，款式要素净些。”
掌柜动作一顿，抬头看见来人一身官服，气质清冷，连忙放下算盘，快步绕出柜台。
“哎呦，这位大人，您来得正好！”他脸上瞬间堆满笑意，搓着手道，“前两日刚到了一批顶尖的蜀锦，赶制了几件新款，小的这就让人取来给大人和这位姑娘过目。”
穆清婉站在萧祁身后半步，听着这过分热络的言语，指尖微蜷，垂下眼帘。
掌柜转身，对旁边的伙计压低声音：“愣着干什么？快去库房，把那件青丝蜀锦的霓裳裙取出来！仔细着点儿！”
那伙计闻言，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凑近掌柜。
“掌柜的，那件霓裳裙不是沈小姐定下了吗？说是过两日得了空就要来取。”
掌柜瞪了伙计一眼，压低声音，“沈小姐过两日才来，先紧着眼前的贵客要紧！还不快去！”
伙计不敢再多言，连忙跑去后面取衣。
掌柜则转过身，对着萧祁和穆清婉笑意吟吟：“大人和姑娘请稍坐片刻，马上就好。”
不多时，伙计小心翼翼捧出一个精致木匣。匣盖打开，一件叠放整齐的青色衣裙静卧其中，色泽如雨后初晴的天空，隐有流光。
“姑娘，里面请，换上试试？”掌柜殷勤引路。
穆清婉看了萧祁一眼，见他微微颔首，便依言随掌柜的指引进了内室。
片刻之后，布帘轻动，穆清婉走了出来。
萧祁恰好回身，目光触及她的瞬间，呼吸似乎顿了顿。
那青色的衣裙衬得她肌肤胜雪，身姿纤秾合度，行走之间，裙摆微动，如同烟波流转。
原本清丽的容颜，在这素雅青色的映衬下，更添了几分沉静温婉的气质。
穆清婉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拢了拢衣袖，轻声问道：“二表哥，是不是……不太合适？”
“合适！简直是太合适了！”掌柜的率先抚掌赞叹，眼中满是惊艳。
“老朽做了半辈子衣裳，从未见过谁能将这青丝蜀锦穿得如此好看！这件衣裳简直就是为姑娘量身定做的，也唯有姑娘这般人物，才能将它的韵味尽数展现出来！”
萧祁很快恢复了平静，但眼底深处那抹未散的欣赏却做不得假。
他点点头，声音比方才柔和了几分：“掌柜的说得不错。这青色很衬你，很好看。”
穆清婉听着他的夸赞，耳根不由自主地发烫，她低下头，“多谢表哥。”
“光是口头道谢可不够。”萧祁嘴角微扬，带着几分戏谑的意味，
“表妹打算如何谢我？不如……就陪我去一趟醉仙楼，用顿便饭如何？”
穆清婉抬眸看向他，见他眼中带着笑意，并无强迫之意。
想到今日他确实帮了自己大忙，若再推拒未免显得不近人情。
她略一犹豫，便点了点头：“好。”
与此同时，国公府。
陪同太子用完晚膳的萧衍与萧芷柔，乘马车回到府门。
萧衍脸色阴沉，一路无话。
萧芷柔坐在他对面，亦是沉默。她与这位大哥素来只有表面客套，此刻见他情绪不佳，更不敢轻易开口。
马车停稳，萧衍率先跳下，看也没看萧芷柔，便径直朝着自己的芳华院快步走去，背影透着一股压抑的怒气。
萧芷柔看着他匆匆离去的方向，眸光微闪，心中隐约有了猜测。她没有立刻回自己的夕兰院，而是转向门房：“二公子和表姑娘可回来了？”
门房恭敬回答：“回五姑娘，并未见到二公子和表姑娘回府。”
萧芷柔了然，不再多问，转身走向夕兰院。
刚踏进院门，柳如烟便急切地迎了上来，一把拉住她的手，脸上是掩不住的兴奋和期待：“柔儿，你可算回来了！怎么样？今日赏花宴，那小贱人是不是当众丢尽了脸面？”
萧芷柔挣开她的手，疲惫地走到椅边坐下，声音带着一股无力感：“今日……穆清婉才是最出风头的那个。”
“什么？”柳如烟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难以置信，“怎么回事？长宁郡主没为难她？我不是让你……”
“姨娘，”萧芷柔打断她，声音苦涩，“女儿以前真是小看她了。她的胆识、才情、气度……女儿自问，远不及她。非但没让她出丑，反而……”
“反而什么？你快说啊！”柳如烟急得追问。
“反而让她得了公主的重赏，甚至……”萧芷柔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浓浓的不甘与一丝恐慌，“甚至……还入了太子殿下的眼。”
“狐媚子！”柳如烟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在屋内来回踱步，胸口剧烈起伏，“我就知道她那张脸不安分！果然是个祸害！这才进宫一趟，就敢勾引太子？她算个什么东西！一个死了爹娘、寄人篱下的孤女！也敢肖想太子妃之位？！”
她猛地停下脚步，看向女儿泛红的眼眶。
“姨娘，女儿倾慕殿下多年，好不容易才借着哥哥们的颜面，在皇后娘娘面前得了几分好感……若是殿下真的对她……女儿还有什么指望？”萧芷柔声音带着哭腔。
她又想起一事，急忙道：“对了姨娘，今日在宫里，大哥和二哥对穆清婉也格外不同。尤其是二哥，为了护着她，竟直接将人从太子面前带走了！”
柳如烟越听心越沉，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
这个穆清婉，平日看着柔弱无害，不声不响，心思竟如此深沉可怕！
老大也就罢了，隔着一层，心思又深。可老二！老二是她亲生的儿子！怎么能被这种来路不明的女人迷了心窍？还有老四，看她的眼神也……
不行！绝对不行！
柳如烟眼中闪过狠厉，狠狠一拍桌子，桌面上的茶杯都跳了一下。
“这种祸水！留在府里，迟早搅得家宅不宁！她留不得！”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怒火和惊惧，走到萧芷柔身边，握住女儿冰凉的手，眼神阴冷得如同淬了毒。
“柔儿放心，”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令人心悸的狠毒，“娘绝不会让她挡了你的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想翻天？做梦！”
她必须尽快动手，在她羽翼未丰之前，彻底拔除这个隐患。
此时，一道黑影从窗外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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