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行囊人间
蜀地的晨雾像浸透的棉絮，裹着老妪家的竹篱笆迟迟不肯散去。玄霜刚推开木门，便撞见老人踮着脚，颤巍巍地往房梁上够樟木箱。\"哎哟！\"木梯发出危险的吱呀声，她慌忙上前扶住。
\"可算取着了。\"老妪抹了把额头的汗，从箱底翻出个油纸包，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六个巴掌大的锅盔，\"二柱特意找王老板学的方子，掺了蜂蜜和芝麻，放半个月都不会硬。\"她又摸出用荷叶层层包裹的腊肉，深褐色的肉皮上还凝着晶莹的油花，\"这得切成薄片，就着野葱炒，香得很。\"
老妪颤巍巍地打开樟木箱，取出几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粗布衣裳。这些都是她趁着夜里，就着油灯一针一线缝制的。深蓝色的布料上，细密的针脚间还绣着几朵素雅的野菊花，那是她特意从阿翠那里学来的针法。
\"拿着，路上换洗。\"老妪又往包袱里塞了几个油纸包，里面是晒得干硬的锅盔，还有用荷叶包着的腊肉，\"这腊肉是二柱从镇上带回来的，特意熏了三天三夜，耐放。\"说着，她摸出个布包，里面是几锭银钱。
玄霜连忙摆手：\"婆婆，使不得......\"
\"你这丫头，还想瞒我？\"老妪轻轻拍了下她的手，浑浊的眼睛里闪着泪光，\"我这把老骨头，虽然眼睛不好使，可心里透亮。自打你来了，米缸就没见底过，柜子里时不时就多出几锭银子。你当我真不知道？\"
玄霜一怔，冰蓝色的眼眸中泛起涟漪。她想起初到蜀地时，看着老妪每日辛苦劳作，便偷偷用灵石换了银钱，悄悄放进家中各处。没想到，还是被细心的老人发现了。
院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孙麻子扯着嗓子喊：\"都把粮袋捆结实咯！别到时候撒了！\"二十多个汉子正围着木车忙活，新打的麻绳勒进成袋的玉米面里，发出吱嘎声响。那个曾被玄霜用冰棱制住的汉子，此刻小心翼翼地往车上摞陶罐，里面装的是村民硬塞的腌菜和豆瓣酱。\"这可是张婶儿家传的秘方！\"他憨厚地笑着，露出缺了颗门牙的豁口。
最惹眼的当属车尾绑着的大酒坛，红绸子在晨风中猎猎作响。\"这坛梅子酒，是王记食肆老板送的！\"孙麻子拍了拍酒坛，独眼闪烁着兴奋的光，\"说等咱们重建好村子，他要带着厨子去摆流水席！\"他忽然瞥见玄霜，慌忙整了整歪斜的衣领，从前那副泼皮模样荡然无存。
队伍启程时，日头已爬过老榕树的枝桠。玄霜默默走在最后，冰蓝色裙摆扫过沾满露水的狗尾巴草。起初，众山匪连喘气都不敢大声，孙麻子甚至故意绕开她的影子，生怕冒犯了\"仙子\"。直到瘦子在过独木桥时脚底打滑，整个人摔进溪流，玄霜几乎是瞬间冲过去，裙摆浸在水里也浑然不觉。
\"别动。\"她蹲在泥泞的岸边，从袖中取出几株止血草嚼碎。冰凉的指尖按在瘦子渗血的膝盖上，明明没用灵力，却让汉子红着脸连说\"不疼\"。当晚宿营时，她又手把手教众人辨认可食用的野菜，月光下，冰蓝色的灵力化作萤火，照亮她认真讲解的侧脸。（其实众人比她认识的还多）
山匪们渐渐放松下来。那个总偷瞄她的年轻汉子，壮着胆子递来烤得焦香的野兔腿；孙麻子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老家的\"火把节\"，说到兴起时，竟摘下毡帽当鼓敲。当玄霜第一次接过梅子酒坛小抿一口，呛得直咳嗽的模样惹得众人哄笑，他们才惊觉，这位仙子并非高不可攀的神明，而是实实在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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