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呛咳着浮出水面时，暮色已经浓得化不开。他抓住块漂浮的皮划艇碎片，大口喘着气，河水咸涩的味道灌满喉咙。四周是漆黑的竹林，只有远处偶尔闪过几道惨白的闪电，照亮狰狞的竹影。
“有人吗？！”他嘶哑地喊道，声音在空旷的河道里显得格外微弱。没有回应，只有水流撞击岩石的声响，和风吹过竹林的“沙沙”声。
他抱着碎片漂了不知多久，直到看见岸边的卵石滩。手脚并用地爬上岸，浑身的骨头像散了架，救生衣沉重得像块铅。他瘫在滩上，雨水不知何时下了起来，冰冷的雨点砸在脸上，混着河水的腥气。
“林墨！”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林墨挣扎着抬头，看见陈野和赵磊扶着苏晴，从上游的竹林里跌跌撞撞地走出来。苏晴的额头破了道口子，鲜血混着雨水往下淌，脸色苍白得像纸。
“你们没事吧？”林墨撑着胳膊想站起来，膝盖却一软又跌坐回去。
“张宸呢？”陈野环顾四周，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贴在脸上，“刚才落水时我看见他被卷进漩涡了！”
林墨的心猛地一沉。他想起张宸在皮划艇上那空洞的眼神，还有说水很冷的样子。“我们得去找他！”
“怎么找？”赵磊抹了把脸上的水，声音带着哭腔，“天这么黑，雨这么大，河道又这么险……”
苏晴突然蹲在地上，抱着头哭了起来：“都怪我，非要来这里野游……要是张宸出事了，我怎么跟他爸妈交代……”
陈野咬着牙，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却发现已经湿透了。“别慌，”他脱下救生衣，拧着上面的水，“我们先找个地方避雨，生堆火，等天亮了再找。张宸水性那么好，说不定自己上岸了，在附近躲雨呢。”
林墨知道他在安慰大家，但也只能点头。四人互相搀扶着，在竹林里找了块相对干燥的空地。赵磊和陈野去捡柴火，林墨帮苏晴处理额头上的伤口，用干净的纱布按住止血。
雨越下越大，竹林里弥漫着潮湿的腐叶味。赵磊抱着一捆湿柴回来，骂骂咧咧地说根本点不着。陈野掏出防水火柴，连划了三根，才勉强点燃一小堆干苔藓。火苗微弱地跳动着，映着四人苍白的脸。
“你们看，”苏晴突然指着火堆旁的地面，“这是不是张宸的鞋？”
众人低头，只见泥地上躺着一只黑色的溯溪鞋，鞋带散开着，鞋帮上沾着暗红的泥点，正是张宸今天穿的那双。林墨捡起鞋，里面空空如也，鞋底的纹路里嵌着几片碎玻璃，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割过。
“他肯定来过这里，”陈野盯着鞋，眉头紧锁，“也许去下游找我们了，等雨小点，我们沿着河岸找找。”
雨势渐渐小了些，竹林里的雾气越来越浓。林墨把火堆拨旺，火苗“噼啪”作响，爆出几点火星。苏晴靠在他肩上，已经哭累了，昏昏沉沉地睡着。赵磊抱着膝盖，望着黑暗的竹林发呆，陈野则不停地往火里添柴，眼神焦虑。
就在这时，竹林深处传来一阵“沙沙”的声响，像是有人在走路。四人同时抬头，握紧了身边的木棍。“谁？”陈野低声喝道。
“是我……”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一个人影从雾气中走了出来。
是张宸。
他浑身都湿透了，头发贴在脸上，看不清表情。身上的救生衣不见了，只穿着件单薄的t恤，冻得瑟瑟发抖。手里还拿着半块皮划艇的碎片，上面沾着暗红的污渍。
“张宸！”苏晴猛地站起来，想冲过去，却被林墨拉住了。
林墨盯着张宸，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别扭。张宸的脚步很轻，几乎听不到声音，不像平时走路“咚咚”作响。而且他站在火堆旁，却没有靠近取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眼神空洞，像两潭死水。
“你去哪了？我们以为你……”赵磊的声音哽咽了，“你没事吧？”
张宸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他的嘴唇是青紫色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是戴了个面具。林墨注意到他的裤腿破了个大洞，露出的小腿上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却没有流血，伤口周围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白色，像是死鱼的肚皮。
“你的腿！”苏晴尖叫起来，“怎么伤成这样？快过来烤烤火，我帮你包扎！”
张宸还是没动，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然后抬起头，目光扫过四人，最后落在林墨身上。他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看得林墨后背发凉。
“我没事，”张宸终于开口了，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就是……有点冷。”
他往前走了一步，站到火堆边缘。林墨闻到一股浓烈的水草味，混杂着某种腐烂的气息，像是从淤泥里捞出来的东西。而且张宸身上的水迹很奇怪，不像是刚从雨里走来，倒像是从水里捞出来很久，水分已经渗入皮肤，散发出一种潮湿的霉味。
“你的救生衣呢？”陈野皱着眉问，“还有，你怎么找到我们的？”
张宸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怎么回答。他的目光飘忽不定，一会儿看看火堆，一会儿看看竹林，像是在躲避什么。“救生衣……被石头挂破了，扔了。”他的声音很轻，“我听见你们的声音，就找过来了。”
林墨注意到他说话时，嘴唇几乎不动，像是用喉咙挤出来的声音。而且他的眼睛里没有火光的倒影，只是一片漆黑，像两口深井。
“先别说了，”赵磊把自己的外套扔给张宸，“快披上，别冻感冒了。”
张宸接过外套，却没有穿，只是拿在手里，手指无意识地搓着布料。他的手指很长，指甲缝里全是黑泥，指尖冰凉，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
林墨看着他，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眼前的张宸，和他们认识的那个开朗爱笑的大男孩，简直判若两人。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节，都透着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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