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靠在冰冷的棺木上，银色的眼眸深处却不再是纯粹的震撼与寒意，而是飞快地运转着一场精密表演的节奏。
他知道自己是第五，这个乐已经盖章定论了。
但其他那些名字、那些位置、那些能力……神圣联盟错综复杂的局势和盘踞在顶点的未知……这些都是他亟需掌握的信息。
他需要一个更自然的舞台。
“哼。”
查理鼻腔里挤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打破了乐话语造成的死寂。
他故意挪动了一下身体，让自己看起来更像是被冒犯了权威、需要重申存在的主子，而非震惊的听众。
“行了行了！”
查理不耐烦地摆摆手，目光带着一丝上位者特有的挑剔看向乐，仿佛对方只是在絮叨一些他早就烂熟于胸的旧闻，
“这些名号排位，老子在开会时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连我手下小卒都未必稀罕听你这文牍腔掉书袋！”
他刻意提高了声调，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烦躁。
目光却状似无意地扫过角落里斗篷里竖起耳朵的艾尔玛和支棱着眼皮、显然被勇者故事勾起好奇的咕咕大爷。
“不过！”
查理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带上了一种大人物向仆从显摆见识的施舍意味，手指遥遥点了点斗篷下的艾尔玛，又朝乐示意了一下，
“这小老帽还有那毛丫头见识短浅，整天在穷乡僻壤里厮混，怕是连联盟有几个大门冲哪开都闹不清楚！”
他猛地抬脚，靴尖轻佻地点了点那具装着萝卜子的棺材：
“连老子的贴身副官，也是从王都小娘皮堆里挑出来的货色，光会花架子！”
他看向乐，一副“替主子分忧是给你面子”的表情，用命令的口吻吩咐道：
“乐！”
“正好路上无聊！给你个差事！把你刚才啰啰嗦嗦那些联盟勇者的名号啦、排位啦、镇守着哪个犄角旮旯啦——对对，就那些玩意！”
查理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仿佛在嫌乐啰嗦，
“给这俩没见过世面的笨蛋，还有那个躺着的雏儿，好好说道说道！省得他们日后跟着本王走动，听到个名字都一惊一乍，丢本王的脸面！”
他强调着目标对象，把注意力引向艾尔玛、咕咕和躺在棺材里的萝卜子：
“讲清楚点！比如哪个地方哪个族的，什么名号，都有什么花里胡哨的本事！让这毛丫头和老头开开眼，也让那小娘皮醒来后有点东西琢磨，别整天就知道傻乐！听明白了？”
查理心中暗笑：完美。
这一套说辞完美无瑕，我真是职场pua高手！
艾尔玛和咕咕自然如饥似渴，萝卜子躺着也不耽误“受教”。而他，正好光明正大地重新“听”一遍所有关键细节，查漏补缺！
乐面具后那两点黄光平静地接受了这个“额外任务”，没有任何质疑。仿佛为随行人员普及基本常识本就是分内之事。他甚至微微向艾尔玛和咕咕的方向颔首致意，如同一位即将开课的古板讲师。
“遵命，殿下。”
乐的声音依旧平稳，毫无波澜，
“为艾尔玛小姐、咕咕先生、以及萝卜子副官大人稍作介绍。”
他重新开始了叙述，但这次的节奏更加均匀清晰，语句更加规范，如同在对着求知者念诵档案：
“神圣联盟官方认证勇者序列前十九位。自第四位始述，以殿下方才指正之优先级。”
“因为前三勇者资料被神圣联盟隐蔽，故下官直接从第四位开始讲述。”
“第四位便是大弓勇者玛丽丝阁下，种族是纯血精灵。驻防地在精灵帝国境内，不可思议之都巢穴附近。”
“第五位：即殿下，‘盾戳勇者’查理·冯·施瓦茨·帕拉帕拉·汉森。风之国王族。驻守风之国境内克利夫兰巢穴……”
紧接着，他开始条分缕析地详述后续勇者，每一个名字都如同档案条目般清晰：
“第六位：长枪勇者香阁下，种族是纯血海人族，驻防地位于海之国境内，原贸易都市珍珠港，现在的珍珠港巢穴。”
艾尔玛在斗篷下听得聚精会神，甚至微微调整了姿势，露出另一只尖尖的猫耳朵，同为兽人，海人族的能力让她本能地感到新奇。
“第七位乃是巨斧勇者摩根，种族是高山矮人。驻防地在北方联合自由都市范围内，原矮人王城锻炉堡陷落后的锻炉堡巢穴。”
“第八位是双刀勇者……”
乐慢慢地讲述其他勇者的情报，仨人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
“另及。联盟官方所公布之‘十九勇者’序列，仅为满足最高议会席位分配与资源调度透明度所需之主力框架名额上限。”
乐面具下的黄光，扫视着车厢里的听众，尤其是艾尔玛和咕咕，接着说道：
“在联盟高层秘密调度体系内，以‘第二十位’、‘第二十一号’、‘第三十号’、乃至更靠后数字作为行动代号的‘预备役勇者’，多如战场上未曾清理的战损箭头。”
“此等预备役者，或有真实战力达标却因序列暂满而未能获得正式称号者；或有专精于冷门战术领域之特殊人才；亦或为各强权内部培养、待前方序列出现断档即顶替而上的潜藏精英。”
“此等无名或无号之‘勇者’，其付出与牺牲同样真实存在。然其身份信息往往未被记录于明面军功簿，其战败、失踪甚至彻底湮灭，亦仅在最高机密档案室角落留下一个冰冷的编号标识及失效日期。其存在本身，即为维持战区脆弱平衡的存在。”
“神圣联盟称之为——柴薪！”
查理靠在棺木上，仿佛在闭目养神，消化着乐刚才“为他人启蒙”而口述的庞大信息流。
每个名字、位置、种族、能力……如同碎片般在他脑中飞速拼接着神圣联盟力量版图与潜在威胁的图谱。
乐的阐述，如刀如尺，精准冰冷。没有愤怒，没有悲悯，只是最纯粹的情报呈现。
而这趟马车载着棺材、载着伙伴、载着深不可测的面具人，正沉默地驶向目的地——风之国王都。
在那里，“第五勇者”的头衔不仅是荣誉与重担，更是悬于断头台上的……一个数字而已。
而查理，此刻只想摸清所有的牌面。
风，吹得更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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