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赵蘅芷的带领下，谢珉跟着到了赵家目前居住的小院里。
因着赵怀德是临时被贬谪过来的，所以她们未在此地购置任何的房屋田地。
用赵蘅芷的话说便是“舅舅一定会想办法把爹爹调回去的”，想来赵蘅芷母亲家在京中还算小有势力。
赵家租的小院不大，只及魏九嶷之前陈尸的那个别院大小，也没有那么多的梅花，比不上别院的雅致，但胜在温馨。
谢珉本来心中纳闷，赵怀德这种见风使舵的人如何教养出赵蘅芷这般率真洒脱的女儿，在见到陈氏的那一刻疑问便得到了解答。
她刚踏过青石门槛，便听见屋里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一道桃红色的身影裹挟着冬樱花的香味扑面而来，绣着缠枝莲纹的广袖格外宽大。她看上去艳丽高贵，丝毫没有上了年纪的疲态。
“蘅儿！”
陈氏宠溺的将女儿揽入怀中，耳垂上的东珠随着动作晃动，尽显高贵典雅。
“这位小郎君是？”
看到谢珉这个生面孔，尤其还是自己闺女带回来的陌生少年，陈氏好奇地问道。
“这位是谢珉，谢公子。今日我去街上采买首饰，结果遇到一个自称是铁甲军的人邀我一道游湖。”
想起那人肥头大耳的油腻模样，赵蘅芷掩饰不住自己的嫌弃：“就他那个样子，也不照照镜子看看，本小姐自然没有答应。谁知他居然命令护卫想把我掳走，多亏谢公子给了那人一个教训，从那人手中将我救了下来。”
陈氏凤目扫过谢珉，爽朗的笑道：“好个热心肠的小郎君！”
“举手之劳罢了。”
“娘亲，”赵蘅芷向陈氏怀中挤了挤，仰着头看着她撒娇道：“谢公子如今在县衙当仵作，一个人在邺城也无处可去，我怕那贼人报复他，便想让他住在我们家里。”
害怕陈氏不同意，她又补了一句：“方才我见过爹爹了，他已经答应啦！”
不同于赵怀德对谢珉怎么看怎么不顺眼，陈氏反倒心情不错：“只要谢公子不嫌弃寒舍凋敝就好！”
“赵夫人哪里的话，我感激您还来不及呢。”
谢珉笑吟吟的谢过陈氏。
她对赵蘅芷和陈氏的印象极好。来到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之后，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般率真洒脱的人，只有她们在面对自己的时候没有那么多的心眼。
陈氏也对谢珉这个谦逊的年轻人极为满意，她对着下人挥了挥手。
“来人！取我库房里的云锦，再备十道京城名菜！可得让谢公子尝尝我们从京城带过来的大厨的手艺！”
赵蘅芷对着谢珉悄悄眨了眨眼，压低声音道：“母亲看着凶，实则最好说话。”
谢珉有些诧异，这贵妇人看着和颜悦色，哪里凶了？
话音未落，陈氏走到了谢珉面前，将一串翡翠手串套在谢珉腕间，按住她的手不容她推辞：“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往后这儿就是你的家！”
……
膳厅里铜炉烧得正旺，陈氏亲手给谢珉夹了块水晶肴肉，胭脂红的唇畔漾起笑纹。
“谢公子如今在县衙当仵作？”
谢珉点了点头。
陈氏叹了口气：“怀德那呆子，哪里会断什么案！以后只怕还得多劳烦谢公子替他分担一些了。”
“夫人哪里的话，这是我职责所在。”
谢珉状似无意看了眼陈氏，好奇地问道：“赵大人莫不是得罪了别人，怎么就被调任到这般偏僻的邺城了？”
陈氏有些愤懑：“还不是怪怀德那张嘴！非要在谢家倒台的时候点评两句，不知怎么就传到上面那位的耳朵里了，差点我们一家老小就性命不保了，还好家兄在上面有点人脉，替怀德求了情，最后留了我们一命。”
谢珉这下子有点理解，赵怀德是如何变成这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样子了。
只不过她没想到谢怀德来到这里是受到谢家牵连，于是她又试探道：“我一直随爷爷生活在山里，他说我母亲是胡人，出来会被人欺负，所以从未向我说过山外的事情，这几日倒是听说了一些谢家的事。敢问赵夫人，这谢家……真是通敌叛国了？”
青瓷碗里的参汤泛起涟漪，陈氏脸上的笑意散去：“满朝都说谢老太爷谢韫山通敌，可当年边境布防图是谢、秦、李三家人手一份的......”
谢珉胡乱的扒拉了两口饭，有些心不在焉。
这话，便是说谢家也不见得百分百的就是通敌。
“我只知谢家有从龙之功，是世家典范、百年大族，难道秦家和李家也是吗？”
“我们昭宁国的太祖就是在谢、秦、李三家的帮助下登上帝位的呢！”赵蘅芷向谢珉解释道。
“当年前朝苛政，百姓苦不堪言，时任将军的太祖在谢家、李家和秦家拥护下称帝。尔后秦家掌管户部，也成了昭宁国最大的皇商；李家则统领二十万边军，镇守南境；谢氏官居宰相，统领文臣，不过……”
赵蘅芷顿了顿：“据说谢家最出名的，还是祖传的各种毒药，外界皆传言他们靠着这些毒药替陛下解决了不少‘麻烦’的人。”
谢珉恍然大悟，难怪魏九嶷对谢家恨之入骨，想必当年没被谢家“解决”，因此结下了梁子。
不过想起昨晚魏九嶷拉着她不断唤着“谢令仪”的名字，她不禁缩了缩脖子。
这两人不会还有什么宿敌虐恋的桥段吧？
“你说的那些毒药，也并未有人亲眼瞧过，不过是谣传罢了。
陈氏接过话茬：“谢家最出名的其实是谢家嫡女——谢令仪。”
听到这个名字，赵蘅芷立刻好奇起来。
“从前在京城你们就天天把这人挂在嘴上刺激我，我知道她琴棋书画样样顶尖，才貌冠绝京城，是世家女的典范，但是我偏不想循规蹈矩。”
看见赵蘅芷生气的鼓起了脸颊，陈氏连忙话锋一转，舀起一勺银耳羹吹凉：“是娘不对，以后不提她了。快吃，凉了就腥气了。”
谢珉没听到关于这人的太多消息有些失望，垂眸盯着碗底的枸杞，舀起参汤送入了口中。
她悄悄摸了摸被她转移到袖袋中的玉片。
搞不好将她推下悬崖的那个女子……
是谢令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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