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像是锤子砸在刘彻心口，让他神情一滞。
他恍惚想起他曾许下的“金屋”诺言。
陈苑乔笑容淡然柔和：“我们只是普通的表姐弟，我会嫁予宗亲列侯中的某一位青年，亦或是朝中某位重臣的嫡子。”
陈苑乔倒了杯热茶，递给刘彻，让他暖身：“我们夫妇俩会为你巩固政权，替你鞠躬尽瘁、挥洒血泪。”
自己又喝一口，真诚地诉说她现在的想法。
“我们会在宫廷宴席中相见，你在天子御阶之上睥睨群臣，夫君则携我向你行君臣之礼，我们各自安好。”
陈苑乔说这话时从容又淡然，听得刘彻心里一沉。
陈苑乔却觉得这样说开更好，刘彻什么性子她太知道了，无非是觉得她变了个样，性子也比之前好许多，起了修好的心思。
可覆水难收，她从不吃回头草，对刘辙是，对现在的刘彻更是。
她已经是被废的皇后，那就该好好在长门度过一生，但她不信命，也不愿再与他纠缠。
陈苑乔对呈荷摇头，没有说什么，呈荷没有多问，主仆阶级严格遵守。
陈苑乔心里已经有打算，她给刘彻的人情，未必能够讨得回来，还得再做谋算。
露浓从膳房出来，见到陈苑乔：“娘娘，最近怎的都不研究吃食了呢？”
陈苑乔每次给出的点子都不会出错，味道还出奇的好。
露浓已经习惯了钻研娘娘给的点子，研究的时候还十分享受。
陈苑乔笑一下：“陛下来得太多次，这样不好。”
从历史上看，卫子夫是个贤惠的女人，从不拈酸吃醋，从刘彻屡次来长门，她都没派人过来勘探，也能看出。
陈苑乔皱了皱眉，有些想不明白。
就这样她都忍得，为何她的鬼魂却不入轮回，而是被封到金冠里，化作厉鬼来找她索命。
她不再想，反正迟早她会离开这困住她的长门宫，绝不让自己的一生终结在这里。
她对霜白：“前几天我与你画的衣制图样，缝制得如何？”
霜白为陈苑乔煮好了花果茶，笑着说：“娘娘绘制的图样精美独特，已经制作得差不多了。”
陈苑乔点头，脸上带笑，喉咙里轻轻哼起了歌儿。
因为怀孕，孩子太脆弱，她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跳舞。
而现在这个身体，身轻如燕，也不用担心会影响孩子，自然想要捡起热爱的舞蹈。
她找了霜白缝制大红舞衣，又准备这两晚再想想绘制西域舞装、改良旗袍的图样。
只跳汉舞可没有意思，后面缝制的舞衣露肤度高，索性宫里没有外男，只有三个贴身宫女，倒也无妨。
她笑眯眯说：“等舞衣做好了，给你们跳舞瞧瞧。”
霜白和露浓鼓掌称好，呈荷也笑着点头。
从前没见过娘娘跳舞，她知道娘娘压根不会跳。
可前段时日娘娘醒来后，性情大变，为人亲和，走姿婀娜窈窕，也与从前大有不同。
呈荷压下了心中疑惑，只觉得这样的娘娘，真好。
也不想深究，为什么娘娘会有这样的变化。
霜白手速很快，没几天把一身剪裁合体的靓丽红衣做好，穿在陈苑乔身上，严丝合缝，没有一寸不贴合。
陈苑乔笑着提起裙摆，在正殿中央转了两圈，色差强烈，裙红衬得肤光胜雪，简直让三女挪不开眼。
霜白鼓起掌来，跳了两下：“娘娘太美了！”
露浓擅做膳食，更爱吃美食，她端着娘娘指引做的名为“薯片”的吃食出来吃，其实就是土豆切成薄片的炸物。
霜白又拿了古琴出来，端放在案几上，拨弄琴弦，为陈苑乔奏出一曲悠乐。
陈苑乔听出来了，熟悉的旋律是她时常哼唱的《汉歌》。
她惊喜，霜白心细，听她随口哼了几句，居然真的记在心里，还没有一丝错误地弹了出来。
女孩子之间的双向奔赴，总让人产生暖意。
她没有停下脚步，而是顺着乐声，踩着节奏舞了起来。
她怀孕近五个月，就有五个月没有跳舞，没想到仍有肌肉记忆，动作一点没有生疏。
呈荷取了自己的长剑，迈着利落步伐，从容跟上陈苑乔的步调，一挥一剑，配合起了剑舞。
今日头发高高束起，用一根青灰色发带扎住，长直发自脑后垂在后背。
光看背影，看不出是女儿身，倒像个身姿挺拔的清俊少年郎。
陈苑乔舞姿柔婉带韧，呈荷舞剑利落带飒，一举一动配着一颦一笑，打着配合，让这段舞更加惊鸿。
露浓在一边鼓掌叫好，一边往嘴里塞薯片，还嘬了嘬手指上的调料粉。
长门宫正殿内，氛围融洽，乐声舞步都恰到好处。
空气中骤然响起鼓掌声，“没想到阿娇姐还会跳舞。”
突兀的声音响起，猛然打断殿内笙歌燕舞，陈苑乔回眸一看，竟是刘彻走了进来。
她立马肃正脸色，停止舞蹈，向刘彻行礼，刘彻快走两步抬起了她的手，阻止她的动作。
他笑一下：“阿娇姐是整个大汉最适合穿红衣的人，还是那样美丽动人。”
苏文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切，乐见其成，倒是心情很好。
一来二去，露浓倒是与苏文关系好了些许，她赶紧使眼色问是怎么回事。
苏文接收到信号，笑着眼睛：你娘娘快要时来运转，离开长门了。
霜白看到两人眼神来往，看懂苏文的意思，滋味儿反而五味杂陈。
忧是若回到未央，娘娘的地位低于皇后不说，她们也不再那么自在，等级森严，哪能与主子笑闹一出。
喜是娘娘终于不用在这偏远的长门独守一生，连亲人都看不到。
刘彻眸光落在旁边垂头的呈荷身上时，笑意淡了一些：“阿娇姐的舞姿，独舞更好。”
他没想到，这个表姐，跳起舞来似九天仙女，比那卫子夫还要胜上三分。
但这个劲装穿扮的呈荷，却让他差点以为有外男出现在长门，看清她的脸后才息了怒意。
他语气平淡，点着陈苑乔：“别忘了楚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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