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镇的牌坊在暮色中歪斜欲倒。
顾雨岚勒住马缰，打量着这座边陲小镇。街道空无一人，两侧房屋门窗紧闭，唯有风卷着枯叶在石板路上打转。最诡异的是，每家门前都挂着个褪色的红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晃，像一串串血滴。
\"不对劲。\"赵破虏压低声音，\"太安静了。\"
顾雨岚腕间的凤凰印微微发烫。自从踏入镇子，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就如影随形。她取出怀中银锁——这是临行前沈渊给她的，说是能感应龙血。
银锁冰凉，毫无反应。这意味着沈渊要么距离太远，要么...
\"王妃，看地上！\"一名亲兵突然指向街面。
青石板缝隙间，蜿蜒着暗红色的痕迹。顾雨岚下马细看，是干涸的血迹！而且这些血迹排列成诡异的图案，像某种古老符文。
\"蛇蜕纹。\"赵破虏脸色骤变，\"玄蛇会的标记！\"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吱呀\"一声。镇子尽头的祠堂大门缓缓开启，黑洞洞的门口仿佛在邀请他们进入。
\"陷阱。\"顾雨岚冷笑，却翻身下马，\"你们在外接应，我进去看看。\"
\"不可！\"老将军拽住她衣袖，\"王爷吩咐...\"
\"正因如此，我才必须进去。\"顾雨岚亮出腕间凤凰印，此刻它已变成赤金色，\"阿姐在等我。\"
赵破虏还要劝阻，祠堂内突然飘出一缕琴音——是《六月雪》！顾雨岚幼时，顾雪瑶常弹这首曲子哄她入睡。
\"阿姐...\"她再不犹豫，大步走向祠堂。
跨过门槛的刹那，背后大门轰然关闭！黑暗中，琴声戛然而止。顾雨岚催动凤凰印，金光如流水般漫过四周，照亮了诡异的一幕——
祠堂正中摆着口黑漆棺材，上面盘着条栩栩如生的木雕蛇；两侧墙壁挂满画像，每幅都画着个穿黑袍的人，面容模糊不清；最骇人的是房梁上垂下的数十条红绳，每根末端都系着个小小的银锁，与她手中的一模一样！
\"欢迎回家，小凤凰。\"
沙哑的女声从棺材后传来。顾雨岚转身，看见个戴蛇形面具的黑衣人缓步而出。她手中把玩着枚黑棋，棋子上的蛇纹与袭击者的镖如出一辙。
\"玄蛇会首？\"顾雨岚扣紧银针。
黑衣人轻笑：\"名字不重要。\"她指向那些银锁，\"重要的是，你知道这些是什么吗？\"
顾雨岚不答，凤凰印蓄势待发。
\"是钥匙。\"黑衣人自顾自说道，\"周室秘藏的钥匙。二十年来，我们收集了九十八把，只差最后一把...\"她面具后的眼睛盯着顾雨岚的胸口，\"就在你身上。\"
顾雨岚心头一震。她一直以为银锁只是普通饰物，难道...
\"你以为顾雪瑶引你来是为了救她？\"黑衣人突然大笑，\"傻孩子，是她主动找上我们的！\"
\"胡说！\"顾雨岚厉喝，金光暴涨。
黑衣人却不慌不忙地拍手。棺材盖缓缓滑开，露出里面的人——顾雪瑶！她双眼紧闭，黑凤纹爬满全身，心口插着三枚黑针，针尾的蛇形坠子轻轻晃动。
\"阿姐！\"顾雨岚冲上前，却被无形屏障弹开。
\"别急。\"黑衣人俯身抚摸顾雪瑶的脸，\"她还没死，只是...睡着了。\"她突然拔出一枚黑针，\"想叫醒她吗？\"
顾雨岚强忍怒火：\"你想要什么？\"
\"你。\"黑衣人指向她腕间的凤凰印，\"和你的银锁。\"
\"休想！\"
\"那就永远别想见到活着的姐姐了。\"黑衣人作势要拔第二根针。
顾雨岚咬牙：\"且慢！\"她取出银锁，\"你先放了她。\"
黑衣人眼中闪过贪婪：\"把锁放在棺材上。\"
顾雨岚缓步上前，每一步都在观察四周。祠堂地面刻着繁复的纹路，隐约构成个蛇形图案。当她走到棺材前三步时，银锁突然发烫！
\"感觉到了？\"黑衣人兴奋地颤抖，\"龙血在召唤你！\"
顾雨岚低头，只见银锁上的纹路正在变化——原本简单的龙凤图案扩展成精细的地图，其中有个红点闪烁，正是永宁镇的位置！而从这个点延伸出去的线条，指向北方一座山峰。
\"天地窟...\"她喃喃道。
黑衣人浑身一震：\"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顾雨岚不答，因为她突然听见微弱的呼唤——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
\"丫头...快走...这是个圈套...\"
阿姐的声音！
棺材中的顾雪瑶依旧昏迷，但她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与此同时，顾雨岚腕间的凤凰印与顾雪瑶的黑凤纹同时亮起！
\"你竟能唤醒她？\"黑衣人厉喝，\"拦住她！\"
两侧画像突然裂开，数十个黑袍人蜂拥而出！顾雨岚旋身避开第一波攻击，银针出手，三名敌人应声倒地。但敌人太多，很快她就被逼到墙角。
\"把锁交出来！\"黑衣人厉声道，\"否则...\"
顾雨岚背靠墙壁，突然笑了：\"否则怎样？\"她猛地将银锁按在墙上，\"你以为我不知道这祠堂是什么？\"
银锁接触墙面的刹那，整座建筑剧烈震动！那些红绳纷纷断裂，悬挂的银锁如雨坠落。黑衣人惨叫一声，面具裂开一道缝：
\"你做了什么？！\"
\"毁了你们的收集。\"顾雨岚冷笑，\"这些锁都是赝品，根本打不开秘藏！\"
黑衣人暴怒，亲自扑来。顾雨岚正要迎战，棺材中的顾雪瑶突然睁眼！黑凤纹如活物般脱离皮肤，在空中化作实体，一口叼住黑衣人的后颈！
\"阿姐！\"
顾雪瑶艰难地撑起身子：\"丫头...用锁...刺她心口...\"
顾雨岚会意，银锁在凤凰印催动下变得赤红。她飞身上前，在黑衣人挣脱黑凤的瞬间，将银锁狠狠刺入其心口！
\"啊！\"黑衣人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面具彻底碎裂，露出一张布满蛇鳞的脸！\"你们...永远...找不到...\"
黑气从她七窍涌出，转眼间整个人就化作一滩腥臭的黑水。
其余黑袍人见状，纷纷撤退。顾雨岚顾不得追击，赶紧扶起顾雪瑶：\"阿姐，你怎么样？\"
顾雪瑶虚弱地摇头：\"快走...这只是分身...真身在天...\"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黑血顺着嘴角流下。
顾雨岚这才发现，阿姐心口的三枚黑针已经变成黑色，毒素正在蔓延！
\"解药呢？\"
\"没用...\"顾雪瑶握住她的手，\"听我说...天地窟是陷阱...他们要的不是锁...是...\"她突然瞪大眼睛，\"小心身后！\"
顾雨岚本能地低头，一枚黑镖擦着她发丝飞过，钉在棺材上。回头看去，那些黑袍人去而复返，为首的举着面黑旗，上面绣着条衔尾蛇。
\"带她走！\"顾雪瑶用尽最后力气推开妹妹，黑凤纹再次离体而出，化作屏障挡住敌人，\"去...找沈渊...只有龙凤合...\"
话未说完，黑针毒素爆发，她再次陷入昏迷。
\"阿姐！\"顾雨岚想救人，却被赵破虏派来的亲兵强行拖走。
\"王妃，快走！\"亲兵指着窗外，\"镇民都疯了！\"
顾雨岚转头看去，毛骨悚然的一幕映入眼帘——那些\"镇民\"从各家各户涌出，个个眼睛翻白，嘴角流涎，像被控制的傀儡般向祠堂聚拢！
\"是蛇蛊！\"顾雨岚想起周沅的警告，\"快，从后门走！\"
她抱起顾雪瑶，在亲兵掩护下冲出祠堂。后巷停着辆马车，赵破虏正在驾车等候。
\"上车！\"
马车疾驰出镇时，顾雨岚回头望去。整个永宁镇已笼罩在黑雾中，那些被控制的镇民跪伏在地，朝着祠堂方向叩拜。最骇人的是，黑雾渐渐凝聚成一条巨蛇形状，对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张开血盆大口...
\"北边不能去了。\"赵破虏声音发颤，\"现在去哪？\"
顾雨岚检查着顾雪瑶的伤势，三枚黑针已经与血肉融为一体。她试着拔出一根，阿姐立刻痛苦抽搐，针孔处流出黑血。
\"回洛阳。\"她咬牙道，\"找大夫。\"
\"那王爷...\"
顾雨岚取出银锁，此刻它已恢复原状，冰冷沉默。沈渊那边不知情况如何，但阿姐命在旦夕...
\"先救阿姐。\"她轻抚银锁上的纹路，\"然后...天地窟。\"
......
官道上，沈渊猛地勒住缰绳。
\"王爷？\"亲卫队长上前询问。
沈渊不答，只是按住心口。那里，龙纹正在皮肤下疯狂游动，带来撕裂般的疼痛。自从离开京城，这种痛苦就与日俱增，现在更是达到难以忍受的程度。
\"还有多远到洛阳？\"
\"按目前速度，明日午时可到。\"
太慢了。沈渊望向北方天际，乌云密布，雷光隐现。那是龙血躁动引发的天象异变，他心知肚明。
\"周夫人，还要多久？\"
马车帘子掀起，周沅苍白的脸露出来：\"撑不到洛阳了。\"她看向沈渊心口，\"龙血在反噬，必须立刻压制。\"
沈渊咬牙：\"怎么压制？\"
\"饮下守誓人之血。\"周沅亮出手腕，\"但每次饮血，都会加速融合...\"
\"无妨。\"沈渊翻身下马，\"就地扎营。\"
亲卫们迅速搭起帐篷。周沅刚进去就划破手腕，将血滴入玉杯。令人惊异的是，她的血不是红色，而是泛着金光的琥珀色！
\"喝下去。\"
沈渊一饮而尽。守誓血入喉，如岩浆般滚烫，却又带着奇异的清香。龙纹渐渐平静，但眼中的金芒却更盛了。
\"雨岚那边...\"
\"我能感应到。\"周沅突然皱眉，\"她遇到麻烦了。\"
沈渊心头一紧：\"具体位置？\"
周沅闭目感应：\"永宁镇...不对，她已经离开了...\"她突然睁眼，\"顾雪瑶还活着！\"
沈渊立刻起身：\"传令，改道永宁镇！\"
\"不行！\"周沅拦住他，\"你现在的状态，靠近玄蛇会老巢太危险！\"
\"雨岚有危险！\"
\"正因如此，你才不能贸然行动！\"周沅厉声道，\"龙血若在天地窟附近暴走，后果不堪设想！\"
沈渊握紧龙纹剑，剑身嗡鸣不已。正当僵持之际，帐篷外突然传来骚动。
\"报！洛阳急件！\"
亲卫呈上信函。沈渊拆开一看，是赵破虏的笔迹：
\"王妃安，已离永宁，携顾大小姐返洛。顾伤重，求良医。又，王妃嘱：天地窟为要，速来。\"
沈渊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但看到\"天地窟\"三字时，瞳孔骤缩。
\"果然...\"周沅叹息，\"他们还是找到了。\"
\"天地窟到底是什么？\"
\"周室秘藏所在。\"周沅指向北方，\"也是...相柳封印之地。\"
沈渊心头一震。相柳——上古凶兽，玄蛇会供奉的神明！难怪他们对龙凤血脉如此执着...
\"传令。\"他沉声道，\"全军加速，务必在明日抵达洛阳！\"
帐外雷声轰鸣，暴雨倾盆而下。沈渊望着北方，龙纹在雨中泛着微光。无论天地窟藏着什么，他都必须赶在顾雨岚之前到达。
因为那里等待他们的，可能是比死亡更可怕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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