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白光散去，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焦糊味、硝烟味混合着初春夜晚的寒意，如同实质的潮水般猛地灌入鼻腔。
李逍遥一个趔趄，本能地摆出防御姿态。脚下不再是主神空间光洁的地板，而是冰冷、凹凸不平、沾满泥泞和可疑暗红色污渍的石板路。刺骨的寒风卷着灰烬和纸屑呼啸而过，远处，隐隐传来沉闷的爆炸声、凄厉的哭喊声、金铁交鸣的厮杀声，还有那如同垂死野兽般、此起彼伏的号角——那是大顺军攻城的前奏！
“呃…”旁边的老狼发出一声闷哼，显然也被这恶劣的环境呛得不轻。鹰眼则第一时间半蹲下去，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视四周，身体紧绷如猎豹。老虎默默上前一步，那面门板似的塔盾“咚”地一声杵在地上，瞬间隔绝了侧面吹来的寒风和可能存在的流矢。
冰冷的机械音在四人脑海中同步响起：
【身份载入完成：大明锦衣卫北镇抚司·潜龙小队。】
【队长：李逍遥（试百户）。】
【队员：鹰眼（弩手\/斥候），老狼（刀盾手\/突击），老虎（重甲护卫）。】
【基础记忆融合中…】
无数破碎的画面和混杂的信息流涌入脑海：紫禁城森严的殿宇、北镇抚司阴冷的诏狱、上司冰冷而绝望的命令、同僚麻木或疯狂的眼神…以及一个清晰无比的终极指令——找到陛下，不惜一切代价！
李逍遥甩了甩头，迅速将这些杂乱的记忆压下。他低头看向自己：一身深青色、略显陈旧的锦衣卫飞鱼服，腰挎一柄制式绣春刀。再看向队友：鹰眼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黑色劲装，背负一架造型复杂、闪烁着寒光的重型手弩（替代了他的狙击枪），腰间挂着箭囊和短匕。老狼则是一身轻便的皮甲，左手持一面蒙着牛皮的圆盾，右手握着一柄厚背雁翎刀，眼神灵活地转动着。变化最大的是老虎，他套上了一身厚重的、覆盖着暗色甲片的明军制式山文甲，那面塔盾巧妙地替换成了一面同样巨大、包裹着铁皮的方形重木盾，上面还残留着刀砍斧劈的痕迹，整个人如同一座移动的铁塔。
“这身份…倒是省了我们换装的麻烦。”李逍遥按了按腰间的绣春刀柄，触感冰冷而真实。他迅速适应着这具被空间强化过、但在低武世界规则下依旧远超常人的身体。
“主人，排斥度稳定在0.5%。空间地图载入完成，目标定位：紫禁城，煤山。距离：直线约六里。当前时间点：崇祯十七年三月十八日，亥时末（约晚11点）。”阿狸冷静的声音在脑中响起，同时，一幅半透明的、以李逍遥为中心的北京城俯视地图覆盖在他的视界上。代表他们四人的绿点位于靠近东城墙的一条偏僻小巷，而代表紫禁城的区域一片混乱，象征大顺军的红色浪潮正从西、北、南三面疯狂冲击着摇摇欲坠的城防。代表崇祯皇帝的一个金色小点，正在紫禁城后宫区域快速移动，轨迹显示他正带着最后的亲随，试图逃出宫门！
“陛下在移动！目标是出宫！”李逍遥眼神一凝，立刻下令，“阿狸，规划最快、最隐蔽路线！避开大股溃兵和顺军前锋！鹰眼，前出侦查，重点关注溃兵、乱民、小股顺军渗透部队！老狼，左翼警戒！老虎，断后！目标：接应陛下！行动！”
“是！”三人低喝应命。
鹰眼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几个纵跃便消失在坍塌的院墙和燃烧的废墟阴影中。他手中的重型手弩早已上弦，弩箭冰冷的箭头在月光下反射着死亡的光泽。
李逍遥一马当先，绣春刀并未出鞘，只是按在腰间，身形如狸猫般在断壁残垣间穿梭。他的感知被压制，但仍远超常人，能清晰地捕捉到数十米外混乱的脚步声、垂死的呻吟、趁乱打劫的暴徒发出的狞笑。阿狸的导航地图上，一条避开主要冲突区域的、七拐八绕的黄色路径线不断延伸。
“前方十字路口，右转！有七名溃兵正在劫掠一户人家！”阿狸的预警实时传来。
李逍遥打了个手势，四人立刻闪入一条堆满杂物的小巷阴影中。果然，路口火光摇曳，几个穿着破烂鸳鸯战袄的明军溃兵正粗暴地砸着一户人家的门板，里面传来女人惊恐的哭喊和孩子撕心裂肺的尖叫。
“绕过去？”老狼压低声音问，眼神里有些不忍，但更多的是任务优先的冷静。
李逍遥目光扫过那扇即将被砸开的木门，眼中寒光一闪。“老虎，制造点动静，引开他们。鹰眼，盯住领头的。”
老虎瓮声应了一句，猛地一脚踹在身边一堵半塌的土墙上！
轰隆！
土石飞溅，烟尘弥漫。巨大的声响在混乱的夜里也足够引人注目。
“谁？！”“那边有动静！”溃兵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
“过去看看！别是顺军的探子！”一个看似头目的溃兵提着刀，骂骂咧咧地带着几个人朝倒塌处冲去。
就在他们转身的刹那，李逍遥动了！没有动用任何超凡的速度，仅仅凭借被空间强化到极致的低武世界顶级身手！他如同离弦之箭从阴影中射出，绣春刀在夜色中划出一道冷冽的寒光！
噗！噗！噗！
刀光精准地抹过三个背对着他的溃兵咽喉，快得只留下一声轻微的利刃破风声。三个身影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软倒在地。
剩下的四个溃兵听到动静，惊骇回头，只看到一个穿着锦衣卫服饰的身影如同杀神般扑到眼前！老狼紧随其后，圆盾格开一柄刺来的长枪，雁翎刀顺势劈下，将另一名溃兵连人带刀砍翻在地。
老虎如同坦克般撞了过来，沉重的木盾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拍在第三名溃兵胸口！咔嚓的骨裂声令人牙酸，那溃兵口喷鲜血倒飞出去。最后一名溃兵被鹰眼从侧面阴影中射出的一支弩箭精准地钉穿了眼眶，瞬间毙命。
整个过程不到五息！干净利落，没有动用一丝超越低武世界的力量。李逍遥甚至刻意收敛了力量，只用技巧和速度，避免留下过于骇人的伤口。
门内的哭喊声戛然而止，只剩下压抑的恐惧呜咽。
李逍遥看都没看地上的尸体，甩了甩刀锋上并不存在的血迹，收刀入鞘。“走！”他低喝一声，四人迅速消失在街道另一头的黑暗里，只留下路口七具尚有余温的尸体和那扇紧闭的、后面藏着惊魂未定目光的木门。
一路潜行。越靠近皇城区域，混乱越是触目惊心。燃烧的房屋照亮了半边天，街道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尸体，有穿着破烂军服的明军，有穿着杂色衣服的乱民，也有少数穿着顺军号衣的前锋。溃散的宫女太监如同没头苍蝇般哭喊着乱跑，被乱兵或暴民拖入黑暗角落的惨叫声不绝于耳。昔日庄严肃穆的皇城根下，此刻已沦为血腥的人间地狱。
“排斥度微幅波动，0.7%。”阿狸提示道，“刚才的击杀在混乱背景下属于‘合理清除威胁’，但请主人注意，过度杀戮可能引发世界意志关注。”
“知道了。”李逍遥沉声回应，眉头紧锁。崇祯的移动轨迹在地图上显示，他刚从后宫区域出来，似乎想从东华门或朝阳门出逃，但守门的太监（王承恩？）和仅存的侍卫根本无法打开被从外面钉死或堵死的宫门！
“陛下被困在皇城东南角了！离东华门不远！”李逍遥看着地图上那个在有限区域内徒劳移动的金色光点，心猛地一沉。时间在飞速流逝！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不同于溃兵的、整齐而带着浓重西北口音的喊杀声！火光映照下，一小队穿着深蓝色号衣、头戴毡帽、手持长矛腰刀的士兵，正沿着一条相对完好的街道快速推进，沿途砍杀着任何挡路的溃兵或乱民，目标直指前方一座还算完好的府邸——看规制，像是一位勋贵的宅院。
“顺军精锐探马赤军！人数三十左右！”鹰眼的声音通过精神链接传来，冷静中带着一丝凝重，“他们似乎在执行穿插任务，目标可能是勋贵府库或重要人物！我们被堵在路上了！”
“绕不开！这是去东华门最近的路！”阿狸的警告同步响起，“强行突破，冲突风险极高！排斥度可能突破5%临界点！”
李逍遥眼中寒芒一闪，目光扫过街道两侧燃烧的废墟和混乱的人群，又看向远处那队气势汹汹的顺军精锐。不能硬碰，排斥度承受不起。也不能绕，时间不等人！
“老狼！”李逍遥猛地看向身边那个眼神灵活的家伙，“给你十个呼吸，把场面搅浑！越大越好！目标——左边那栋起火的绸缎庄！让它烧得更旺点！”
老狼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兴奋的光芒：“明白！瞧好吧队长！”他嘿嘿一笑，身体如泥鳅般滑入旁边的阴影，很快消失不见。
李逍遥则迅速对鹰眼和老虎下令：“鹰眼，上高处，盯着那队顺军头目！老虎，跟我来，制造‘溃兵’！”
他一把扯下自己还算干净的飞鱼服外袍，在地上狠狠蹭了几下，又抓了把灰抹在脸上和身上。老虎也有样学样，把他那身显眼的重甲弄得污秽不堪。两人瞬间从精锐的锦衣卫，变成了两个狼狈不堪、丢盔弃甲的溃兵模样。
几息之后。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从街道左侧那栋燃烧的绸缎庄深处响起！远比之前的火焰猛烈数倍的火光冲天而起！巨大的火球翻滚着，无数燃烧的布匹、木料被爆炸的气浪掀飞，如同火流星般砸向四周的房屋和街道！
“走水啦！快跑啊！”
“火药库炸了！要塌了！”
“顺贼杀进来了！快逃命啊！”
混乱的人群中，不知从哪里爆发出几声惟妙惟肖、充满惊恐绝望的嘶喊（老狼的杰作）。本就混乱的街道瞬间如同被投入滚烫油锅的水滴，彻底炸开了锅！无论是乱兵、暴民还是逃难的百姓，都如同无头苍蝇般，被那冲天的大火和爆炸的巨响吓得魂飞魄散，哭喊着、推搡着，朝着各个方向亡命奔逃！人流瞬间将整条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那队正快速推进的顺军探马赤军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爆炸和汹涌的人潮冲得阵型大乱！火雨从天而降，燃烧的木头和布匹砸在人群中，引发更大的混乱和踩踏。他们试图维持秩序，挥舞着兵器呵斥，但在如同末日般的混乱狂潮面前，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就是现在！”李逍遥低吼一声，和老虎如同两条滑溜的鱼，一头扎进了疯狂奔逃、哭喊震天的人潮之中。他们低着头，弓着腰，随着人流的推搡而“狼狈”移动，巧妙地利用着混乱的人群作为掩护。
鹰眼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在燃烧的屋檐上快速掠过，手中的重弩始终指向下方顺军小队中那个挥舞着腰刀、试图弹压混乱的小头目。一旦对方有发现李逍遥和老虎的迹象，冰冷的弩箭会立刻教他做人。
老狼则混在人群中，时不时地绊倒某个挡路的乱兵，或者用刀柄狠狠戳一下某个试图维持秩序的顺军士兵的腰眼，引发更刺耳的惨叫和混乱，将“溃兵”这出戏演得更加逼真。
短短几十米的路，在混乱的人潮中艰难前行。李逍遥能清晰地感觉到人流的推挤、脚下黏腻的血污、空气中灼人的热浪和呛人的浓烟。排斥度在阿狸的监控下微微跳动着，最终稳定在3.1%——利用混乱掩护，借力打力，避免了直接冲突。
当他们终于挤过最混乱的路段，脱离人潮，闪进一条通往东华门方向的小巷时，身后那冲天的大火和震天的哭喊声仍在继续。
“干得漂亮，老狼！”李逍遥抹了把脸上的灰，赞了一句。
“嘿嘿，小意思！”老狼的身影从旁边的阴影里钻出来，脸上带着点恶作剧得逞的笑意，只是眼神依旧警惕。
“目标位置更新！陛下已放弃出宫，正由少量太监侍卫护送，向万岁山（煤山）方向移动！速度不快！”阿狸急促的提示如同冰水浇头。
李逍遥猛地抬头看向皇城方向，夜色中，那座象征着至高权力的紫禁城，此刻如同巨大的、沉默的坟墓。而煤山，那座并不高大的土丘，正像一个张开怀抱的黑色死神，静静等待着它的祭品。
“快！去煤山！抄近路！必须在陛下登上山顶前拦住他！”
四人不再隐藏行迹，沿着阿狸规划出的、避开主要火场和冲突点的最近路线，将低武世界的身法速度发挥到极致，如同一支离弦的利箭，朝着那吞噬大明最后气运的黑色山丘疾驰而去。冰冷的夜风掠过耳畔，带来远处更清晰的喊杀声和煤山方向死一般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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