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暴雨中的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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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电撕裂天鹅绒般的夜空，紧随其后的炸雷撼动着贺兰宅邸古老的骨骼。惨白的光透过高耸的哥特式长窗，将书房里对峙的两人切割成明暗两半。
田翠后背死死抵着冰凉的红木书架，指尖几乎要抠进雕花的缝隙里。雨水狂暴地拍打着玻璃，却盖不过她擂鼓般的心跳。贺兰敏就站在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手里捏着那张泛黄的孤儿院照片——照片上脏兮兮的小女孩，后颈那块小小的、月牙形的疤痕清晰可见。那是田翠自己都几乎遗忘的印记。
“解释。”贺兰敏的声音不高，却比窗外的惊雷更冷，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田翠的耳膜，“或者，我替你解释给田国富听？”
照片像一道闪电，劈开了田翠脑海深处刻意尘封的迷雾。破碎的画面汹涌而至：呛人的浓烟，灼人的热浪，惊恐的哭喊，还有……一个男人模糊的侧影，胸口别着一枚在火光中幽然反光的徽章。那徽章的形状，与她方才在暗门后窥见的金属牌上的纹路，在记忆的残片里骤然重叠！
她猛地抬眼，目光如同淬毒的匕首，刺向贺兰敏：“慈安孤儿院的大火！是你家的人干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嘶哑，“为了抢走那枚吊坠？还是为了烧死我们这些‘证据’？”
贺兰敏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他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带来的压迫感让田翠几乎窒息。冰冷的指尖猝然捏住了她的下颌，力道大得让她痛哼出声，被迫仰头迎上他深渊般的眼睛。
“证据？”他唇角勾起一丝毫无温度的笑意，拇指近乎残忍地摩挲着她后颈那块小小的疤痕，“田翠，或者我该叫你……‘夜枭’？”这代号从他口中吐出，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嘲弄。
田翠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周景明！她的上线！暴露了？
“你以为你是什么卧底英雄？”贺兰敏的声音低沉下去，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冰冷的毒液，灌入她的耳中，“你只是一枚棋子，一枚被精心打磨好，再亲手送到我面前的棋子。”他的指尖下滑，冰凉地拂过她颈侧的动脉，激起一阵战栗，“从你被田国富‘收养’的那一刻起，你的名字就写在了这份契约上。”
他松开手，任由田翠脱力般靠在书架上喘息。他慢条斯理地从书桌抽屉深处取出一份文件。纸张边缘已经磨损泛黄，显然年代久远。
“看看这个，”贺兰敏将文件丢在她脚边，“‘普罗米修斯计划’——用孤儿试药，筛选出基因最优的‘容器’。很不幸，你‘中选’了。”他俯视着她骤然失血的脸，如同欣赏一件即将破碎的艺术品，“田国富把你养大，是为了把你变成一个完美的筹码，一份……活体保险。而我，”他顿了顿，眼中掠过一丝田翠无法理解的复杂暗芒，“需要这份‘保险’来牵制他，更需要一个……像你这样的‘容器’，来确保我外公能得到他需要的‘零件’。”
容器……零件……
田翠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冰冷的绝望顺着脊椎爬升。原来如此！那份365天的契约，田国富的贿赂证据，所谓的虚假婚姻……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这巨大而血腥的棋盘上，围绕着“普罗米修斯计划”这颗毒瘤展开的博弈！她自以为是的复仇与卧底，从头到尾，都只是别人剧本里写好的情节！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田翠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残存的自尊支撑着她没有瘫软下去。金手指在极致的情绪冲击下蠢蠢欲动，指尖传来一阵阵尖锐的麻痒。
贺兰敏微微偏头，窗外又一道惨白的电光映亮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也照亮了他眼底深处一丝近乎疲惫的阴影。“因为你看到了照片，”他淡淡地说，目光扫过她下意识护住的后颈，“也因为……”他话未说完，身体却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修长的手指猛地按住太阳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一丝痛苦的痉挛扭曲了他完美的面部线条。
创伤后遗症！田翠脑中闪过这个念头。那场夺走他母亲的车祸留下的梦魇，总是在极端情绪或暴雨夜找上门来。此刻，他眼底深处那点冰冷的光正被剧烈的头痛迅速吞噬。
这是机会！唯一的机会！
田翠眼中厉色一闪，趁着贺兰敏被剧痛分神的刹那，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骤然弹起。她并非冲向门口，而是扑向那张巨大的红木书桌——贺兰敏刚刚取出那份“普罗米修斯计划”文件的抽屉！她记得他开锁时手指细微的动作！
“你找死！”贺兰敏瞬间察觉，强忍着头痛，如同被激怒的猎豹般伸手抓向她。
田翠的手已经扣住了冰冷的黄铜抽屉把手。就在贺兰敏的手即将扼住她手腕的瞬间，她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他微凉的皮肤！
嗡——
一股强大的信息洪流如同高压电流，猛地撞进田翠的脑海！金手指失控般疯狂启动！
不再是模糊的片段。她“看”到了！清晰得如同亲历！
冰冷刺眼的手术无影灯下，贺兰敏的母亲躺在手术台上，脸色惨白如纸。戴着口罩的医生眼神冷漠，手术刀划开皮肉的声音令人牙酸。鲜血涌出，染红了白色的无菌布……手术室外，年幼的贺兰敏蜷缩在冰冷的椅子上，小小的身体因恐惧和寒冷不住颤抖。他面前，站着当时正值壮年的贺兰容华，正对着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低声吩咐着什么，男人谦卑地点头，胸牌上隐约是“慈安”二字……画面再转，是汽车刺眼的远光灯，金属撞击的巨响，玻璃碎裂的尖啸……最后定格在一份文件上——田翠自己的名字，赫然列在一份标题为“基因适配者（肾脏）”的名单首位！评估栏里，刺目的红字标注着：“最优，99.8%匹配率。计划启动时间：契约终止前15天。”
“啊！”田翠惨叫一声，被这突如其来的、饱含血腥与绝望的视觉冲击撞得眼前发黑，头痛欲裂，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预期的冰冷地面没有到来。一只滚烫而有力的手臂猛地揽住了她的腰，将她重重带入一个坚实的怀抱。浓烈的雪松气息混合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瞬间将她包裹。是贺兰敏！他在她倒下的瞬间接住了她！
混乱的视觉残留尚未退去，田翠在他怀中剧烈地喘息，冷汗浸透了鬓发。贺兰敏紧箍着她腰肢的手臂如同烧红的烙铁，隔着薄薄的衣料传递着灼人的热度。他低下头，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额发上，带着一种同样不稳的气息。两人贴得如此之近，近到田翠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下同样狂乱的心跳。
窗外的暴雨仿佛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瓢泼般的水幕将整个世界隔绝。书房里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呼吸和狂乱的心跳声，在雨声的咆哮中奇异地交织、共振。
他眼中翻腾的怒火、深藏的痛楚、还有一丝……她无法理解的混乱，都近在咫尺。
“你看到了什么？”贺兰敏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危险的压迫感，箍在她腰上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几乎要将她揉碎。
田翠被迫仰着头，视线撞进他那双深不见底的墨瞳里。恐惧和一种陌生的悸动在胸腔里疯狂撕扯。她看到了他母亲死亡的片段，看到了那份宣判她死刑的器官匹配名单……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贺兰敏的目光从她惨白的脸，缓缓下移，最终落在她紧握的左手。那枚象征契约的婚戒，在昏暗的光线下，内圈刻着的“365”数字旁，一道细微却狰狞的裂纹，正清晰地延伸开来。
他抬起另一只手，冰冷的指腹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覆上了她戴着戒指的手指。那裂纹的触感清晰地传递到他的指尖。
“契约还没结束，田律师。”他的声音如同淬了冰，一字一句，砸在田翠濒临崩溃的神经上，“好戏，才刚刚开始。”
窗外，一道撕裂苍穹的闪电骤然亮起，瞬间映亮他眼底深处那片冰冷的、如同深渊般的风暴中心。惨白的光掠过他棱角分明的下颌，也照亮了田翠眼中彻底碎裂的绝望。
暴雨倾盆，将整个世界淹没在无边的水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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