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血契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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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报凄厉的嗡鸣瞬间撕裂书房的死寂，如同无数钢针狠狠扎进耳膜。刺目的红光从天花板角落的传感器里疯狂泼洒下来，将整个密室染成一片粘稠、不祥的血色。空气里弥漫开金属烧灼的焦糊味和某种冰冷的、非人的警告气息，令人窒息。
田翠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她攥着那张薄如蝉翼却重若千钧的泛黄孕检报告，指尖冰冷僵硬。报告纸在她控制不住的颤抖下发出簌簌的哀鸣。报告右下角，贺兰敏母亲“林薇”的签名，那娟秀的字迹此刻像烧红的烙铁，灼痛了她的眼睛，更焚毁了贺兰敏几分钟前才构建出的、摇摇欲坠的“救母”借口。
“火灾前三天……”田翠猛地抬起头，声音因为极度的惊骇和某种即将刺破谎言的尖锐而微微变调，她死死盯住眼前那张在警报红光中忽明忽暗、如同修罗的脸，“你母亲怀着身孕？就在那场大火之前？！”
时间点像淬毒的匕首，精准无比地刺向核心。如果火灾是为了“救母”，那这报告上清晰标注的日期，距离孤儿院那场吞噬一切的大火，仅仅间隔七十二小时！一个怀有身孕的母亲，怎么可能需要被“拯救”到必须烧死十几个无辜孩子的地步？
这句话如同引爆了深埋的炸药。
贺兰敏眼中酝酿的风暴瞬间炸开！那里面翻滚的再不是冰冷的算计或压抑的愤怒，而是赤裸裸的、足以焚毁一切的狂怒和一丝被彻底撕开伪装的、令人心悸的狼狈。他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身形快如鬼魅，裹挟着浓烈的杀意猛扑过来！
“你找死！”
冰冷坚硬的手指如同铁钳，带着千钧之力，狠狠扼住了田翠纤细的手腕。剧痛瞬间沿着神经窜上大脑，骨头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捏碎！田翠痛得闷哼一声，眼前发黑，那张孕检报告再也握不住，从她脱力的指间飘落，打着旋儿，慢镜头般坠向铺着厚地毯的地面。
与此同时，书房沉重雕花的橡木门外，传来了沉重、急促、如同催命鼓点般的脚步声！不止一人，至少有四五个训练有素的保镖正以最快的速度冲向这间密室！
“少爷！发生什么事？”门外传来保镖首领粗嘎的吼声，带着不容置疑的询问和警惕。沉重的身体撞击在门板上的闷响清晰传来，门把手被粗暴地拧动——显然，警报直接连通了他们的安保系统，权限在贺兰容华手里，贺兰敏也无法阻止。
生死一线！
田翠的血液瞬间冻结，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但在这恐惧的冰层之下，一股更加强烈的、属于卧底的本能求生欲和绝境中破釜沉舟的狠劲轰然爆发！她不能被抓！绝不能落到贺兰容华手里！那个脑机接口和冰冷的“器官匹配”通知单如同噩梦般闪过脑海。
她的目光在血红的光线下如同濒死的母狼，瞬间扫过整个密室，寻找任何可能的生机或武器！视线掠过那个被贺兰敏踢开的沉重保险箱，里面散落着几份文件和一个看起来异常陈旧的硬皮小相册。
就是它！
田翠被扼住的手腕猛地一拧，身体借助贺兰敏前扑的力道顺势矮身，以一个近乎自残的刁钻角度挣脱了部分钳制，不顾腕骨欲裂的剧痛，另一只手拼尽全力抓向那个敞开的保险箱内部！她的指尖在散落的纸张上胡乱划过，一把攥住了那个硬皮相册的边缘！
“砰！砰！砰！” 门外的撞击更加猛烈，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贺兰敏显然没料到她在如此绝境下还能反击，更没料到她竟敢再次染指保险箱！他眼中的狂怒几乎化为实质的火焰，另一只手高高扬起，带着凌厉的风声，眼看就要狠狠劈下！
田翠不管不顾，抓住相册猛地往外一抽！动作太猛，相册被甩开，一张夹在里面的泛黄照片打着旋儿飘了出来，晃晃悠悠，正好落在田翠眼前的地毯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刺耳尖锐的警报声、门外疯狂的撞门声、贺兰敏粗重的喘息声……所有的声音都潮水般退去。
田翠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
照片上，是一个极其年轻的女子，眉眼温柔，带着初为人母的羞涩和幸福，怀里紧紧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那女子的脸，正是孕检报告上的林薇！而背景，赫然是慈安孤儿院那熟悉的、爬满常青藤的斑驳院墙！
让田翠浑身血液倒灌、如坠冰窟的，是那个婴儿！
襁褓微微散开，露出婴儿一小片光滑的后颈皮肤。就在那片柔嫩的肌肤上，一个极其特殊的、形如三瓣火焰的浅褐色疤痕，清晰可见！
和她自己后颈上，那个伴随了她二十多年、在紧张或特定刺激下会隐隐作痛的疤痕——一模一样！
嗡——
大脑一片空白。世界在眼前旋转、崩塌、重组。
孤儿院…大火…被抢走的吊坠…她一直追寻的身世…贺兰敏母亲抱着一个有着同样疤痕的婴儿…在孤儿院墙下…
无数碎片化的记忆、孤儿院模糊的片段、贺兰敏那些讳莫如深的痛苦眼神、贺兰容华阴鸷的窥探……在这一刻被这张小小的照片，以一种最残酷、最荒谬、最令人无法置信的方式，强行串联起来！
“这…这是谁？”田翠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从砂纸上磨出来，带着灵魂深处的剧震和恐惧。她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钉在贺兰敏脸上，寻求一个答案，哪怕那答案是万丈深渊！
贺兰敏劈下的手僵在半空。他看到了那张照片，也看到了田翠后颈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微微显露的、与照片婴儿位置形状完全一致的疤痕轮廓。
他脸上的狂怒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深不见底的剧痛和……某种田翠无法理解的、近乎绝望的疲惫。他高高扬起的手，最终没有落下，而是颓然地垂在了身侧。扼住田翠手腕的力量，也在不知不觉中松开了。
警报的红光疯狂闪烁，将他英俊而苍白的脸映照得如同地狱归来的使者。他眼底翻涌的墨色浓得化不开，里面沉浮着田翠完全读不懂的惊涛骇浪——有恨，有痛，有挣扎，甚至有一丝……荒谬的怜悯？
“砰——！！！”
一声巨响！书房厚重的门锁终于承受不住连续的暴力撞击，猛地断裂崩飞！门被一股巨力狠狠撞开！
刺目的白光从门外走廊涌了进来，与密室内疯狂闪烁的血红警报光芒交织碰撞，形成一片光怪陆离、令人眩晕的战场。四名身材魁梧、穿着统一黑色作战服、戴着耳麦的保镖如同猛虎般冲入，黑洞洞的枪口第一时间抬起，冰冷地锁定了密室中央的两人！
“不许动！”保镖首领厉声喝道，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一片狼藉的地面（散落的报告、照片、相册）和姿态诡异的贺兰敏与田翠。
田翠的心沉到谷底。完了！被瓮中捉鳖！贺兰容华的人！
就在这千钧一发、空气凝固到几乎要爆炸的瞬间，贺兰敏动了。
他的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在保镖们冲进来、枪口抬起的同一毫秒，他高大的身躯如同最坚固的盾牌，以一种不容置疑、甚至带着毁灭性决绝的姿态，猛地侧身，将田翠整个人严严实实地挡在了自己身后！完全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所有可能射向她的枪线！
田翠被他撞得一个趔趄，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保险箱金属外壳上，生疼。她惊愕地抬头，只看到他宽阔紧绷的后背，像一堵沉默的、即将迎接风暴的城墙。
紧接着，贺兰敏染血的右手（不知何时被碎裂的金属物件划破）闪电般探出，没有去拿任何武器，而是精准无比地、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一把抓住了田翠戴着婚戒的左手！
他掌心的鲜血温热粘稠，瞬间染红了那枚冰冷的铂金指环，也染红了田翠的手指。那枚象征着虚假契约的戒指，此刻仿佛被浸泡在真实的血泊里，折射着警报的红光，妖异刺目。
贺兰敏微微侧过头，线条冷硬的下颌在红白交织的光影中绷紧。他没有看那些如临大敌的保镖，染血的唇几乎贴着田翠冰凉的耳廓，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深渊里刮出的阴风，每一个字都裹挟着血腥气和令人灵魂颤栗的疯狂赌注：
“契约还剩97天，田律师。” 他染血的拇指重重碾过她指环上那道象征365天的细密刻度，鲜血渗入缝隙，“现在，选——”
他停顿，染血的气息喷在她耳侧，如同恶魔低语：
“是立刻转身逃命，祈祷能跑过子弹和贺兰容华的猎犬……” 他的目光扫过破门而入、枪口森然的保镖，再缓缓转回，深不见底的眼瞳死死锁住她惊骇的瞳孔，唇角勾起一抹近乎残忍的弧度，一字一顿：
“还是，留下来，陪我一起下地狱？”
冰冷的枪口，保镖粗重的呼吸，警报撕心裂肺的尖啸，指间粘稠温热的血……还有眼前这张近在咫尺、写满疯狂与毁灭邀请的脸。
地狱之门，轰然洞开。她的选择，将决定血流的朝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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