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知道他生气是应该的，但是慕容瑶的心还是痛了，她也没有自己表现得那么理智。
她和萧莫的分手原因挺俗套的，其实也算不上分手，他们那会儿还没正式谈就遭遇大危机。
高考在即，萧莫陷入家族争斗，被当成威胁萧磊的筹码，人身安全都受到影响，而她又一次被牵连被绑架，受伤差点又要留级，没隔多久她爸也被牵扯进来，被诬告停职……
一路走来的风波，其实她并没有退缩，就算爸妈为此很多抱怨，苦口婆心地劝阻，但是当那些事全都涌上来的那一刻，她感受到自己无能为力，也清醒地发现自己一直在逃避的事。
感情如迷雾散开，她看清了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那道跨不过去的鸿沟。当财富和争斗摆在眼前，让她亲身感触，萧氏集团，多么遥不可及的家世，他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也许高中教室里并肩而坐的时光就是他们相隔最近的一次。
她清楚意识到他俩再走下去只会是悲剧收场，没有结局，那么长痛不如短痛，至少还有点回忆。于是找了个借口，能彻底让萧莫放手的理由。
她让自己相信了这个理由，然后用它去切断了他俩的关系。
六年前
新闻报道，“萧氏集团近日事件频发，连续两日股市开盘后不断下跌……”
夜晚，萧氏别墅主栋楼里灯火通明，人来人往，音乐声欢笑声不断，旁边的那栋两层小楼里却安静异常，透过窗能看到里面的房间亮着灯。
“我没想到你会这个时候找过来。”
箫磊面带微笑走了进来，西装笔挺，肩线如刀裁般利落，衬得身形挺拔如松，五十岁左右的年纪，没有发胖，眉骨深邃，眼尾已有几道纹路，却丝毫不显疲态，反而添了几分沉稳的锐利。
他的眉眼轮廓与气质，几乎复刻给了萧莫，只是少了些岁月淬炼的沉敛，多了几分锐不可当的锋芒。
他解开衣扣，坐了下来，身后的助手静静地站着。
慕容瑶塌下的肩膀直起，她鼓起勇气，“叔叔，我该来了。”
箫磊正色，带着点轻快的语气，“说吧，是要给我答案了吗？”
慕容瑶瞪着眼睛，语气轻飘飘，像是很早就做了这个决定，“我会和萧莫分手，您送他出国。”
箫磊闻言，收起笑容，眼底却不见了温度，语气甚至不算好，“你说什么？”
慕容瑶直勾勾地看着他。
萧磊皱眉，久居高位的审视很有压迫感，他确定慕容瑶并不是开玩笑，才开口，“你想要什么？”
慕容瑶抿抿嘴，“我爸被诬陷的证据。”
箫磊疑惑，“没了？”
慕容瑶扬起微笑，眼眸里水波流转，“我的人生刚开始，不想毁在这个点上。感情，一时的上头总会消散的。”
萧磊愣住，半响，“好。”
慕容瑶站起身，抚平衣角，目光看向阳台的方向。
窗外的视野很好，能看到不远处举办宴会的楼，而阳台上正站着一位围着皮毛披肩身着晚礼服的女人，端着剩一口的红酒杯摇晃。
“叔叔阿姨，虽然说起来俗套，但联姻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慕容瑶说道，扔下房间里的三人，走出门。
刚走出门口，她停住脚步。
萧莫背靠着墙壁，低垂着头，昏黄的灯光打在他的身上，看不清他的表情，这样的环境里，他异常地安静。
“你都听到了，”慕容瑶开口，直白地说，“我就不再重复一遍。”
说完，就要往外走。
萧莫站直身逼近她，扣住她手腕，嘶哑地说，“这是你真实的想法。”
慕容瑶控制着情绪，回望着他的眼睛，声音冰冷，“没错。”
她奋力抽回手，但萧莫牢牢地扣着，强迫她看着自己。
“我不信，那我们之间的感情？难道都是假的？全是利用？”声音带着难以置信，像是求证又像是哀求。
萧莫有一双洞察人心的眼睛。
慕容瑶让自己平静下来，坚定地看着他，“是的。”
萧莫被她的眼神伤到，无奈地松开手。
慕容瑶转身快步离开。
现在
露台上，风从四面八方涌来，带着初冬的干燥和冷意，玻璃幕墙折射着淡金色的阳光，远处的高楼轮廓清晰，天空有些蓝，云层不厚，所谓登高望远，心境开阔，然而这样的景色并没有让两人心情舒畅。
慕容瑶的心里坠坠地难受，蹙着眉勾起一个笑容，平静地说，“确认完了就回去吧，会议还没有结束。”
她怎么可以这样！
萧莫的眼神变得更沉，胃里一阵绞痛，他整个人被一股无名的火烧得失神，暗中攥紧拳头。他分明来找她算账的，现在要如何算？
萧莫生气，“你就没有别的话对我说吗？”
“你还想听我说什么？”慕容瑶转过头，直视着他。
萧莫松开拳头，摊开手掌，“这么多年没见面。”
他停顿，想着措辞，“你连想说些什么都没有吗？啊？……说些让我消气的话，不对，我现在好像听什么都没用。但你，你随便说说？”
慕容瑶欲言又止，如今再说什么呢？相爱过分开了，做不到释怀，还能如何，现在再说这些，除了徒增痛苦还有什么意义，他们在六年前就已经结束了。
成年人之间，从来都不需要把话说尽。
有些事就让它过去了吧。
“没有。”
“没有？！”萧莫轻嗤一声，他听出她显而易见的敷衍，“是不是在你这里，什么都能轻而易举地揭过去？”
萧莫观察着她的表情，想从中看出一点情谊，看到的却是疏离。
萧莫被她的反应气笑，“呵，你现在连话都不想跟我说了？啊？演都不演了？”
慕容瑶依然沉默，良久，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嘴唇蠕动，“重要吗？”
萧莫气笑了，难以置信地盯着她。
“哈，哈，好，很好，果然……”他低喃着，“全都是假的？”又拔高声音，咬牙切齿，“对吧。呵呵，行，你厉害！慕容瑶！”
萧莫的心难受得厉害，胃也痛，猛地一拳砸在露台栏杆上，扭头就走了。
慕容瑶的双眸瞬间涌上泪花，她忍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眨眼望向外面，“呼……”
她在露台站了好一会儿，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才微笑着离开。
一路上扬着假笑和工作人员打招呼，和认识的人寒暄，当她微笑着走出萧氏总部大楼那一刻，笑僵硬的脸顿时垮了下来，回头看了眼萧氏总部的大门，扭头走了。
街道两旁车水马龙，鸣笛声、交谈声、商铺的音乐声交织成一片喧嚣的市井画卷，但她的世界仿佛静止，所有的声响都变得遥远而模糊，脑子里空空的，只是静静地往前走，目光涣散地望向前方，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
有人匆匆擦肩而过，撞得她一个踉跄。
“对不起啊！”对方连连道歉，她却只是木然地摇摇头，连眼神都没有聚焦。
红绿灯交替闪烁，行人如潮水般涌动，世界正常运转着。
寒风掠过路口，刺骨的冷意让她猛地打了个寒颤。混沌的思绪像被这阵风突然吹散，眼前的景象终于清晰起来。
陌生的街景让她怔住了。这是哪儿？她下意识摸出手机，指尖在冰凉的屏幕上滑动，地图App的蓝点显示她正站在一个完全陌生的街区。
周围行人匆匆，各自奔向明确的目的地。她站在原地，突然感到一阵茫然。该往哪走？胃部传来的轻微绞痛提醒着她——对了，该吃饭了。
她放大地图，随意点开一家评分不错的餐厅，机械地跟着导航箭头迈开脚步。
等她走到“有家粥铺”门口，推开玻璃门进门，店里人声鼎沸，每张桌子都坐得满满当当，只有靠窗的角落还空着一个单人位。
真火啊，她走过去坐了下来，很平静正常地扫码点好餐，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服务员端着餐盘走过来，放下，说道，“客人，你的餐，打包的那份粥，等你要吃完的时候跟我们说一声，我们再做。”
慕容瑶回过神，声音干哑，有点不知道如何说话的感觉。
“好的，谢谢。”
玻璃窗映出她模糊的倒影，耳边还回荡着萧莫那句带着颤音的质问。这时，店铺里切换到下一首歌，一首粤语歌。
“……初春来时彼此约定过 继续期待……”
陌生的粤语歌词伴着悠扬的旋律突然淌进耳朵，她握着勺子的手猛地一颤。滚烫的粥滑进喉咙，灼热的温度却化不开胸口的滞涩。
眼泪刷地掉下来。
她擦了擦眼泪，机械地吃起来。
“……明日花，昨日已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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