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撕裂空气时，我看见了他眼中燃烧的疯狂，那只手悬在红色按钮上，倒计时像尖刀抵住喉咙。“靠近一步，所有人同归于尽！”他的嘶吼在钢铁穹顶下回荡。顾沉舟的手指在泛黄手册上疾走，寻找着灭程序的密码，汗珠砸在纸页上。角落里，林薇发现了控制思想的终端，指示灯如垂死星辰般明灭。当倒计时变成鲜红的“02：00”，我对着那疯子喊出他女儿的名字——那是档案深处被遗忘的软肋。他僵住了，眼中疯狂的海啸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底下凝固的、名为“父亲”的礁石。
刺耳的警报并非骤然炸响，而是如同濒死巨兽的喉音，先是低沉压抑的呜咽，在庞大而空旷的废弃锅炉房深处酝酿、滚动。这声音撞上高耸的、锈迹斑斑的金属穹顶，撞上盘绕如巨蟒的废弃管道，撞上堆积如山的工业残骸，被反复折射、叠加，最终化作一片铺天盖地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尖锐啸叫！红色的警报灯，如同骤然睁开的恶魔之眼，在厂房深处各个角落疯狂闪烁，将这片弥漫着尘埃与死寂的工业坟场，瞬间涂抹上一层刺目而不祥的血色光影。
苏星晚的心脏在警报炸响的瞬间如同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骤停了一拍，随即以前所未有的狂暴速度撞击着胸腔。没有时间犹豫，没有时间恐惧！她猛地一挥手，身体如同离弦之箭，朝着那低沉的机器嗡鸣和人声嘈杂的来源方向，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身后，顾沉舟、林薇和其他队员的身影如同被她的决绝点燃，瞬间撕裂了警报声编织的血色罗网，紧紧追随。
他们冲过布满厚厚煤灰的地面，冲过巨大锅炉遗留的、如同史前巨兽骸骨般的冰冷基座，冲过迷宫般纵横交错的废弃管道支架。每一步落下，都激起细密的黑色尘埃，如同翻滚的烟雾，无声地诉说着此地被遗忘的岁月。前方，一道锈蚀斑驳、却异常厚重的巨大铁门半敞着，门内透出的光线不再是锅炉房那种昏暗的惨白，而是一种令人心悸的、混合了惨白与幽蓝的强光，伴随着更加清晰的、如同无数精密齿轮高速咬合的嗡鸣，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无数人同时被扼住喉咙发出的低沉呻吟。
苏星晚没有丝毫减速，侧身撞开沉重的铁门，第一个冲了进去！
巨大的声浪与刺目的光线如同实质的墙壁，狠狠拍打在她的感官上。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庞大得令人窒息的试验核心区域展现在眼前。穹顶高得仿佛直通夜空，布满粗大的通风管道和闪烁着指示灯的线缆桥架。地面是冰冷的、能映出人影的某种合成金属板。整个空间的中心，矗立着数十台巨大的、造型奇特的金属装置——它们像放大了无数倍的、扭曲的竖立棺椁，表面覆盖着光滑冰冷的合金外壳，通体流淌着令人不安的幽蓝色光芒。这些“休眠舱”并非完全封闭，透明的观察窗内，清晰地映照出里面被束缚的人影。
正是那些被控制的居民！
他们如同被钉在标本架上的昆虫，身体被复杂的柔性束缚带固定在舱内，裸露的皮肤上连接着密密麻麻的、闪烁着微光的传感贴片和细长的输液管线。他们并没有沉睡，而是在舱内剧烈地、不受控制地扭动着！每一寸肌肉都在痉挛，头颅疯狂地左右摆动，撞击着柔软的束缚内衬。嘴巴大张着，却发不出任何清晰的声音，只有喉咙深处挤压出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嗬嗬”嘶鸣。他们的眼睛睁得极大，瞳孔在强光刺激下缩成针尖大小，里面没有一丝神采，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痛苦、恐惧和一种彻底的空洞，仿佛灵魂已被抽离，只留下承受酷刑的躯壳。幽蓝的光芒如同活物般在他们皮肤下流动、闪烁，每一次光芒的脉动，都伴随着舱内人影更剧烈的抽搐和扭曲，将无声的绝望放大到极致。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臭氧味、消毒水的刺鼻气息，以及一种微弱的、如同电子元件过热的焦糊味，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属于实验室和地狱的独特气味。
而在这一排排痛苦扭动的“休眠舱”前方，一台最为庞大、结构也最为复杂的仪器如同钢铁王座般矗立着。它的表面布满了闪烁跳动的指示灯、不断刷新着复杂数据的显示屏，以及各种颜色和形状的控制旋钮。仪器的正中央，一个拳头大小、散发着不祥暗红色光芒的按钮被透明的防护罩半扣着，格外刺眼。按钮上方，一块方形的液晶屏幕，猩红的数字正在无情地、稳定地跳动：
04：58
04：57
04：56
时间的流逝，从未如此具象化，如此冰冷，如此充满死亡的气息。
一个人影就站在这台仪器的旁边，背对着苏星晚冲入的方向。他穿着剪裁合体的深黑色西装，与周围冰冷的科技感和舱内痛苦的人影形成一种诡异的、令人心寒的对比。他的身形并不算高大，甚至有些瘦削，但此刻站在那里，却如同生根于这台象征着毁灭的仪器之上，散发出一种混合了疯狂与死寂的绝对存在感。
似乎感应到身后的闯入者，他的肩膀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如同即将扑击前的猛兽。然后，他极其缓慢地转过了身。
警报的红光在他脸上明灭不定，如同流淌的鲜血。他的面孔异常苍白，颧骨高耸，眼窝深陷，一双眼睛却亮得吓人，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非人的、纯粹而炽烈的疯狂火焰。那火焰深处，却又沉淀着一种万念俱灰般的、冰冷的决绝。他看到了苏星晚，看到了她身后冲进来的顾沉舟、林薇等人。他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拉出一个没有任何温度、只有无尽嘲讽和毁灭欲望的弧度。
没有任何铺垫，没有任何对话。在苏星晚等人闯入他视线的刹那，在警报声依旧撕心裂肺的尖啸中，那只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右手，如同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极其稳定、极其缓慢，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最终审判意味，抬了起来。食指笔直地伸出，目标，正是那个散发着暗红光芒的按钮！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仪式般的庄重和冷酷，每一个细微的移动都清晰无比，仿佛被慢放的死亡镜头。那只手，悬停在了按钮上方不足一寸的地方，指尖几乎要触碰到那层冰冷的透明防护罩。暗红色的光芒映照在他的手套和指尖，如同地狱之火的舔舐。
“站住！”
他的声音并不高亢，甚至有些沙哑，却如同淬了冰的钢针，瞬间穿透了所有嘈杂的警报声和机器嗡鸣，清晰地扎进每个人的耳膜。那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只有一片死寂的疯狂平原。
“再靠近一步，”他微微侧过头，冰冷的视线扫过苏星晚和她身后的队员，最终定格在那不断跳动的猩红倒计时上，“我就按下它。这里的一切——我毕生的心血，你们想拯救的可怜虫，还有你们自己，都会在五分钟内，化为宇宙中最微末的尘埃。”他顿了顿，仿佛在品味着“尘埃”这个词带来的毁灭快感，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加深了，“所有痕迹，所有证据，都将……灰飞烟灭。”
苏星晚猛地举起双手，掌心向前，这是一个清晰无比的停止信号。她的动作果断而坚决，同时身体微微前倾，将身后所有队员都挡在了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冲在最前面的顾沉舟和林薇，硬生生刹住了脚步，距离那西装男人只有不到十米，却如同隔着天堑。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每一次搏动都撞击着肋骨，带来沉闷的痛感。血液冲上头顶，又在恐惧的冰流下瞬间冷却。苏星晚强迫自己深深地、缓慢地吸了一口气。空气里浓重的臭氧和化学药剂气味呛得她喉咙发痛，但这冰冷的刺激反而让她因震惊而混乱的头脑清醒了一瞬。不能乱！绝对不能乱！激怒他，就是拉着所有人一起坠入地狱！
她放下双手，但身体依旧保持着一种微微戒备的姿态，目光紧紧锁住那个男人悬在按钮之上的手指，声音努力维持着平稳，甚至带上了一丝刻意的、试图沟通的缓和：“冷静！请你冷静下来！你很清楚，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外面已经被包围了，你们的计划，你们所做的一切，都已经败露了！现在收手，立刻终止试验，你还能争取宽大处理！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她刻意加重了“最后的机会”几个字。
“宽大？处理？”男人仿佛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笑话，喉咙里挤出几声干涩的、毫无温度的冷笑。他缓缓地、幅度极小地摇了摇头，那双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眼睛死死盯着苏星晚，里面充满了极致的嘲弄和一种被彻底背叛后的怨毒。“我为‘启明计划’付出了什么？我的青春！我的才华！我的……一切！”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撕裂般的尖利，“它本该是照亮人类未来的火炬！现在呢？它失败了！被你们这些愚蠢的、短视的蝼蚁毁了！”
他的情绪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猛地向前踏出一小步，悬在按钮上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暗红色的光芒在他指尖剧烈跳动，仿佛下一秒就要按下去！苏星晚和所有队员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失败？”男人猛地指向身后那一排排剧烈扭动、发出无声嘶鸣的“休眠舱”，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某种扭曲的悲怆而变调，“看看他们！看看这些完美的‘容器’！我的理论没有错！错的是时机！错的是你们这些阻挠进化的绊脚石！现在，你们还想让我像条丧家之犬一样，去祈求你们那虚伪的‘宽大’？”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做梦！”
他的目光扫过苏星晚，又扫过她身后神情紧绷的队员，最终落回那猩红的倒计时上，嘴角再次扯出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声音却诡异地低沉下来，带着一种毒蛇吐信般的冰冷恶意：“而且……只要我的手指轻轻一动，这些可怜的‘容器’，这些你们拼死拼活想要拯救的人……噗……”他做了一个极其轻微的下按手势，眼神残忍而快意，“就会瞬间脑死亡，变成真正的、毫无价值的空壳。你们忍心吗？忍心看着他们因为你们愚蠢的靠近和逼迫，现在就彻底死去吗？”他微微歪着头，像是在欣赏苏星晚等人脸上瞬间褪尽的血色和眼中无法掩饰的惊骇，“他们的命，现在系在你们……和我的指尖上。”
03：45
03：44**
时间如同被冻铅块，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神经上。每一秒猩红数字的跳动，都像重锤敲击在心脏。苏星晚感到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冰冷的布料紧贴着皮肤。她死死咬住下唇内侧，用疼痛来维持绝对的清醒。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激怒是死路，退缩也是死路！必须找到他话语里的缝隙，必须拖延！为顾沉舟他们争取时间！
她强迫自己迎上男人那双疯狂的眼睛，声音依旧平稳，却带上了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你觉得毁灭就能解决问题？就能证明你是对的？”她微微摇头，眼神里流露出一种近乎怜悯的悲哀，“不，那只能证明你的懦弱和彻底的失败！你口口声声为了‘启明’，为了人类的未来？看看你自己！看看你现在在做什么！你在亲手摧毁你最后一点可以称之为‘成果’的东西，拉着所有人给你陪葬！这就是你想要的‘照亮未来’？”
男人脸上的肌肉极其细微地抽搐了一下，苏星晚话语中那刺骨的“懦弱”和“失败”，像针一样扎进了他疯狂表象下某个尚未完全僵死的角落。悬在按钮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苏星晚捕捉到了这瞬间的松动！她立刻乘胜追击，语速加快，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你肯定有自己的目的！有支撑你走到现在的理想！哪怕它现在在我们看来是扭曲的、错误的！但那就是你的‘火种’！你想让它彻底熄灭在这片废墟里，随着一声爆炸化为乌有吗？还是说……你其实也害怕了？害怕面对失败后的一切，害怕你耗费一生心血的‘杰作’最终被证明一文不值？所以你选择用最激烈、最彻底的方式……逃避？”
“闭嘴！”男人猛地低吼一声，眼中疯狂的光芒剧烈闪烁，苏星晚的话语显然刺中了他内心最深的恐惧和痛处。但他没有按下按钮，那只手依旧悬停着，微微颤抖。
“我们可以谈谈！”苏星晚立刻提高音量，盖过他的怒喝，语气斩钉截铁，“就在这里！现在！告诉我你真正的想法！告诉我‘启明’到底是什么！在你按下那个按钮，把一切都变成‘无’之前，让这个世界至少知道，曾经有过一个叫陈默的人，为了他心中的‘光’倾尽所有！而不是作为一个可悲的、按下自毁按钮的疯子被记住！”她喊出了那个在档案深处被刻意抹去、却最终被他们挖掘出的名字——陈默。
这个名字，如同一道无形的闪电，狠狠劈中了那个西装革履的疯狂身影！
陈默！
他脸上的疯狂如同被冻结的湖面，瞬间凝固了。那燃烧着毁灭火焰的瞳孔深处，有什么东西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仿佛尘封了无数岁月的厚厚冰层，被这个名字凿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悬在按钮上方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不再是之前那种充满压迫感的稳定，而是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痉挛。深陷的眼窝中，那非人的光芒似乎黯淡了一瞬，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短暂的、近乎茫然的空洞，仿佛灵魂被瞬间抽离，只剩下一个空荡的躯壳在承受着这个名字带来的、足以撕裂灵魂的重击。他嘴唇微微翕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喉结在苍白的皮肤下艰难地上下滚动。时间，仿佛在这一刻为他停滞了半秒。
就是这半秒！
就在苏星晚与陈默进行着这命悬一线的言语交锋、用他的名字刺穿他疯狂外壳的同一时刻，顾沉舟和林薇等人，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早已无声而迅捷地散开，扑向了这片庞大试验区域的各个角落！
顾沉舟的目标异常明确。他的目光如同精密的扫描仪，瞬间掠过那些闪烁着幽蓝光芒的休眠舱、布满复杂线路的中央控制台，最终定格在靠近巨大仪器后方、一个相对独立、堆放着许多备用仪器箱和零散文件的角落。那里有一个半人高的金属控制台，样式老旧，屏幕上蒙着一层薄灰，与周围光鲜亮丽的主设备格格不入，仿佛是被遗忘的角落。但顾沉舟的直觉告诉他，越是这种不起眼的地方，越可能藏着关键的东西——比如，那要命的自毁装置的操作说明或者后门。
他压低身形，利用巨大仪器基座的阴影作为掩护，几个无声的箭步便蹿到了控制台后面。浓重的灰尘味和淡淡的机油味扑面而来。他迅速蹲下，顾不上肮脏，双手在散落的文件堆里快速翻找。纸张粗糙的触感，油墨模糊的字迹，大多是些无关紧要的设备保养记录和过时的参数表。他的动作快而不乱，每一次翻动都极其小心，避免发出任何可能惊动陈默的声响。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滴在泛黄的纸页上，瞬间晕开一小团深色的湿痕。时间！那该死的倒计时像无形的鞭子抽打着他的神经！
突然，他的指尖触碰到一个硬质的封面。不同于其他散页，那是一本装订起来的册子，封面是深蓝色的硬质塑料，边角磨损得厉害。他迅速将其抽出，拂去封面上的积尘。一行褪色却依旧清晰的白色印刷体映入眼帘：《主控系统及应急协议操作手册（内部修订版）》。就是它！
顾沉舟的心脏猛地一跳。他立刻背靠着冰冷的仪器外壳，将手册摊开在膝盖上，借着远处仪器屏幕反射的幽蓝微光，手指如同疾走的蜘蛛，在密密麻麻、布满复杂电路图和技术术语的纸页上飞速掠过。他的眼神专注到了极致，所有的精神都凝聚在指尖划过的每一个字符、每一张图表上。手册的纸张因为年代久远而变得脆弱发黄，翻动时发出极其细微的沙沙声，在这片充斥着警报、机器嗡鸣和压抑对峙声的空间里，这微小的声音却如同惊雷般敲打在他自己的耳膜上。
03：15
03：14
时间在疯狂流逝！
与此同时，林薇的身影如同轻灵的游鱼，贴着冰冷光滑的金属地面，悄无声息地滑向了试验区域的另一侧边缘。她的目标，是那些痛苦扭动的休眠舱后方，一片被大型设备阴影笼罩、光线异常昏暗的区域。她的目光锐利如鹰，早已注意到那里有一个嵌入墙壁的控制面板，上面分布着数十个细小的、颜色各异的指示灯，如同夏夜里一片密集而诡异的萤火虫群，明灭闪烁的频率，似乎与休眠舱内人影抽搐的节奏隐隐呼应。直觉告诉她，那里是控制这些居民的关键节点！
她迅速接近，身体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将自己完全融入那片浓重的阴影里。控制面板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得多。没有触摸屏，没有清晰的标识，只有成排的微型按钮、旋钮，以及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指示灯。大部分指示灯都闪烁着刺目的红色或急促的黄色，只有极少数几个散发着微弱的、代表着安全或待机的绿色光芒。面板下方，还有一个需要插入特殊钥匙的物理锁孔。
林薇的眉头紧紧锁起。这比她预想的要困难百倍！没有密码，没有权限，甚至看不懂这些指示灯的具体含义！强行破解？稍有不慎，可能不是解除控制，而是直接触发某种致命的防御机制或者加速居民的脑死亡！她屏住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一遍遍扫过面板上每一个细节：按钮的磨损程度、旋钮的默认位置、指示灯闪烁的规律组合……汗水沿着她的鬓角滑落，在下颌处汇聚，最终滴落在她紧握成拳的手背上。她尝试着极其轻微、谨慎地去触碰一个标着模糊不清符号的旋钮，指尖刚刚感受到金属的冰冷——
“你们——别想破坏我的计划！”
陈默那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声，毫无征兆地撕裂了空气！苏星晚用他的名字制造的短暂失神结束了！那瞬间的茫然空洞被更汹涌、更狂暴的疯狂和一种被彻底揭穿伪装的恼羞成怒所取代！他猛地转过头，那双燃烧着毁灭火焰的眼睛，如同探照灯般瞬间锁定了阴影中正试图触碰控制面板的林薇！
他不再理会苏星晚，也似乎完全忘记了悬在自毁按钮上的手指（那手指依旧在剧烈颤抖着）。他的全部注意力，他那濒临崩溃的、只剩下毁灭欲念的神经，都被林薇的动作彻底点燃了！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怒吼，竟不再顾及近在咫尺的苏星晚等人，也不再理会那跳动着死亡倒计时的按钮，而是如同一头发狂的公牛，迈开脚步，跌跌撞撞却又速度极快地朝着林薇所在的角落、朝着那个控制居民思想的终端猛冲过去！
“滚开！别碰它！”他嘶吼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林薇，右手不再是悬停，而是五指张开，带着一种要将控制台彻底砸烂的疯狂气势，抓向那个布满指示灯的面板！“我启动了备用程序！你们谁也别想救走他们！一起毁灭吧！”
苏星晚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心脏在那一瞬间仿佛停止了跳动！陈默放弃了自毁按钮，这看似转机，却将矛头直接指向了最脆弱的环节——那些被控制的居民和林薇！他口中的“备用程序”如同最恶毒的诅咒！
千钧一发！林薇就在他冲刺路径的正前方！一旦被他触及控制台，后果不堪设想！
“陈默！”苏星晚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和爆发而尖利刺耳，甚至盖过了刺耳的警报，“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不像一条被主人抛弃后只能狂吠咬人的疯狗？！”
陈默冲刺的脚步猛地一滞！如同被无形的绊索勒住。苏星晚的话像最锋利的冰锥，精准地刺入了他疯狂表象下最痛、最不敢面对的那个脓疮——被抛弃！被背叛！他为之付出一切的组织、他曾经深信不疑的“事业”，在他失败后，毫不犹豫地将他当成了弃子！他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扭曲着，眼中疯狂的光芒与一种被戳穿的羞愤激烈地交织、碰撞。他冲向控制台的脚步停住了，身体僵硬地转回一半，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怨毒地盯住苏星晚。
苏星晚抓住这瞬间的停滞，语速快如连珠炮，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向陈默那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你真以为按下按钮，或者启动什么‘备用程序’，就能伤到那些真正在幕后、把你当棋子利用、又把你像垃圾一样丢掉的人吗？！不会！他们只会躲得更深！洗得更干净！然后寻找下一个像你一样愚蠢、一样好用的‘陈默’！而你，还有这些无辜的人——”她猛地指向那些在幽蓝光芒中痛苦扭动的休眠舱，“你们所有人的死，只会成为他们档案里一个轻描淡写的‘实验事故’！一个被抹去的污点！你的‘启明’？你的理想？连同你的名字‘陈默’！最终只会变成一堆无人认领的焦炭，和档案室里一个冰冷的‘已清除’标记！这就是你想要的结局吗？！用你和你‘杰作’的彻底湮灭，去成全那些把你推进火坑的人？！”她的声音因为激动和愤怒而微微颤抖，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质问力量。
陈默的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如同被无形的重拳击中。脸上那疯狂扭曲的表情瞬间凝固，随即如同破碎的面具般片片剥落，露出底下一种近乎虚脱的苍白和……茫然。被抛弃、被利用、最终被当成垃圾彻底抹杀……这些他潜意识里拼命逃避、用疯狂来掩盖的恐惧，被苏星晚赤裸裸地、血淋淋地撕开，暴露在警报刺目的红光之下。他那只伸向控制台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悬在身侧，微微颤抖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眼中的疯狂火焰，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瞬间黯淡下去，只剩下灰烬般的死寂和一种巨大的、空洞的绝望。他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只是僵硬地站在那里，像一尊正在快速风化的绝望雕像。
**02：01**
**02：00**
倒计时跳入了最后两分钟的猩红地狱！
就在苏星晚用言语的利刃死死钉住陈默、将他拖入崩溃边缘的同一时刻！
顾沉舟的手指如同疾风骤雨，在《主控系统及应急协议操作手册》那泛黄脆弱的纸页上疯狂翻动！汗水已经浸透了他额前的碎发，顺着紧绷的下颌线不断滴落，在手册上洇开一小片又一小片深色的痕迹。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在密密麻麻的电路图、晦涩的参数表和冗长的操作流程中急速穿行，寻找着那唯一的生路——自毁装置的紧急中止程序！
基地启用日期？首席研究员代号？监控日志大小？每一个都是需要时间和权限才能获取的关键信息！而时间窗口，只剩下最后两分钟！顾沉舟的脑中如同超级计算机般疯狂运转！基地启用日期！他们之前破解外围系统时，曾在一个极其古老的设备日志里瞥见过一个日期！他迅速在记忆中翻检——对了！是七年前！具体日期……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般扫过主控台区域上方悬挂的一个不起眼的、落满灰尘的金属铭牌！上面似乎刻着一行小字！距离太远，光线昏暗，根本看不清！
“日期！基地启用的具体日期！”顾沉舟压低声音，急促地对着离主控台稍近的另一名队员低吼道，同时手指飞快地指向那个铭牌的方向。
那名队员反应极快，立刻借着仪器外壳的掩护，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向上攀爬了几步，眯起眼睛，努力分辨着铭牌上模糊的刻字。几秒钟后，他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口型，无声地比划出几个数字。
顾沉舟立刻低头，根据记忆中的年份和队员提供的日月数字，在脑海中飞速计算“后六位取反”的结果。二进制转换、按位取反、再转回十进制……复杂的演算在他脑中瞬间完成！
紧接着是项目首席研究员代号！陈默！档案里他的名字就是项目首席！“陈默”
最后一个，当日监控日志文件大小？这必须连接到系统才能查看！而连接系统必然触发警报或者被陈默察觉！这是个死循环！
就在顾沉舟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时，林薇的声音如同天籁般，极其轻微却清晰地在他侧后方响起，她依旧潜伏在居民控制台附近的阴影里，目光却紧紧盯着旁边一个不起眼的、显示着系统状态的小型副屏
时间！时间！顾沉舟猛地从藏身处探出半个身体，目光死死锁定了陈默身后那台巨大仪器——主控台的位置！A7区！一个相对独立的操作面板！距离陈默只有不到三米！而陈默，此刻正被苏星晚的话语钉在原地，陷入巨大的精神冲击和绝望之中，眼神空洞，身体僵硬，似乎对外界失去了大部分反应！
这是唯一的机会！也是最后的机会！
顾沉舟不再犹豫！他如同一道蓄势已久的黑色闪电，从藏身的仪器后猛地窜出！没有呼喊，没有预警，所有的力量都灌注在双腿上，目标直指A7区的主控操作面板！他的动作快到了极致，带起一阵微弱的气流！
与此同时，在试验区域的另一侧，被巨大绝望笼罩的陈默如同石化般僵立。苏星晚的话语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将他拼命构建的疯狂堡垒彻底击碎，露出里面千疮百孔、被抛弃被利用的肮脏真相。他眼中的火焰彻底熄灭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灰暗。那只曾悬在自毁按钮上、又伸向控制台的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指尖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喉咙里压抑的“嗬嗬”声，如同破旧风箱在拉扯，每一次抽气都带着濒死的绝望。他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所有骨头，只剩下一个被名为“失败”和“背叛”的重锤彻底砸垮的空壳，在猩红闪烁的警报灯光下微微摇晃。
苏星晚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她死死盯着陈默的状态，不敢有丝毫松懈，全部的神经都紧绷到了极致，如同一根拉到极限即将崩断的弓弦。她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像淬毒的匕首，狠狠捅进了陈默最脆弱的地方，暂时瓦解了他的疯狂。但这平衡脆弱得如同暴风中的蛛网！任何一丝刺激——无论是顾沉舟的行动，还是林薇那边的动静——都可能瞬间将这濒临崩溃的疯子再次推入毁灭的深渊！
她的眼角余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瞬间捕捉到了从侧面仪器后如同猎豹般扑出的顾沉舟！目标是陈默身后那台主控仪器上的某个面板！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太快了！太冒险了！陈默虽然陷入呆滞，但距离太近了！
几乎是同一时刻，苏星晚眼角的余光也瞥见了另一侧——潜伏在居民控制台阴影里的林薇！就在顾沉舟动身的瞬间，林薇也动了！她没有冲向陈默或主控台，而是趁着陈默被苏星晚彻底吸引、陷入精神泥沼的宝贵时机，如同灵猫般悄无声息地再次贴近了那个布满指示灯的控制面板！她的动作快如鬼魅，双手在面板上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按钮和旋钮间飞速移动，不再是之前的试探，而是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断！她的手指如同弹奏着无声的死亡乐章，依据着之前观察到的指示灯闪烁规律、按钮的磨损程度，以及一种在高压下迸发出的惊人直觉，飞快地按压、旋转着几个特定的控制点！她的眼神锐利如刀，全部的精神都凝聚在指尖和面板上那些明灭不定的指示灯上，汗水沿着她紧绷的侧脸线条滑落，在下颌处汇聚成线。
猩红的倒计时如同死神的秒表，冷酷地跳动着最后的读秒！
顾沉舟的身影已经扑到了主控台A7区面板前！他甚至来不及站稳，右手食指如同出膛的子弹，狠狠戳向那冰冷的数字输入屏！指尖带着汗水和微微的颤抖，在虚拟键盘上飞速敲击！
18 - [他脑中计算出的那个关键数字] - 1246！
输入！确认！
时间仿佛凝固了。主控面板的屏幕短暂地黑了一下，随即，一行刺目的红色错误提示弹了出来：【验证失败！剩余尝试次数：2】！
顾沉舟的呼吸瞬间停止！冰冷的绝望如同毒蛇般缠绕上他的心脏！错了？哪里错了？日期取反算错了？还是……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同实质般射向那个悬挂在高处的金属铭牌！距离和光线！队员可能看错了！
“日期！再看！！”顾沉舟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嘶哑变形。
攀爬在仪器上的队员浑身一颤，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再次眯眼看向那个铭牌，汗水流进眼睛也顾不上擦，他用力眨了眨眼，口型比划得更加用力，无声地重复着另一个数字组合！
顾沉舟的大脑如同被闪电劈中！错了！之前看错了！他立刻低头，手指带着一种近乎痉挛的速度，删掉之前的输入，将新的日期后六位在脑中再次进行那复杂的二进制取反运算！得出新的数字！然后，再次输入！
18 - [新数字] - 1246！
输入！确认！
面板屏幕再次一暗！
这一次，没有错误提示！屏幕中央，一个绿色的进度条骤然亮起，如同黑暗中萌发的希望嫩芽！【紧急中止协议启动中…… 10%…20%…】！
成功了？！顾沉舟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猛地抬头看向那巨大的倒计时显示屏——
猩红的数字依旧在跳动！进度条在缓慢爬升！【35%…40%…】
“不——！！！”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啸，如同地狱恶鬼的嚎叫，猛然炸响！是陈默！
顾沉舟的动作、面板上亮起的绿色进度条、以及那依旧冷酷跳动的猩红倒计时，如同三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了陈默那被绝望和疯狂彻底吞噬的大脑！将他从短暂的崩溃中瞬间刺醒！苏星晚话语带来的精神冲击被更原始、更彻底的毁灭本能彻底碾碎！他看到了！他看到有人正在试图夺走他最后的“权力”——毁灭的权力！他看到那象征着中止的绿色光芒，那是对他毕生追求最恶毒的嘲讽和最彻底的否定！
“你们休想！休想夺走它！！”陈默彻底疯了！他的眼睛瞬间充血，变成两颗赤红的、只余毁灭的玻璃球！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扭曲成一种非人的狰狞！他不再理会近在咫尺的苏星晚，甚至不再理会那跳动的倒计时，而是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不再冲向居民控制台，而是如同失控的火车头，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朝着刚刚完成输入、还未来得及离开主控面板的顾沉舟猛撞过去！他的双手张开，十指弯曲成爪，目标直指顾沉舟的喉咙和那闪烁着绿色进度条的面板！他要亲手撕碎这最后的希望！
“顾沉舟！”苏星晚的尖叫声撕心裂肺！她想扑过去，但距离太远！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另一道身影，如同蓄势已久的母豹，从侧面猛地扑出！是离主控台稍近的林薇！她在完成对居民控制台那近乎赌博的操作后，目光就一直死死锁在陈默身上！当看到陈默被顾沉舟的动作彻底刺激、爆发出毁灭性的反扑时，她没有任何犹豫！身体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瞬间释放出全部的力量！她没有选择直接撞击陈默（那可能会连带撞倒顾沉舟和面板），而是以惊人的速度和精准度，斜刺里插入了陈默冲刺路径和顾沉舟之间那不足半米的狭窄空间！
她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最后一道血肉屏障，硬生生地挡在了疯狂的陈默和顾沉舟（以及那脆弱的面板）之间！
砰！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陈默那带着全身力道的冲撞，狠狠撞在了林薇的肩侧！巨大的冲击力让林薇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重重地撞在了冰冷的金属主控台边缘！尖锐的棱角硌在她的后腰，剧痛让她眼前一黑，几乎窒息！但她咬碎了牙关，双手死死地反撑住控制台的边缘，用尽全身力气抵住陈默后续的冲击，双脚死死钉在地面，硬是没有让开！
“呃啊——！”陈默被这突如其来的阻挡撞得也是一滞，发出愤怒的嘶吼，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近在咫尺、却如同磐石般阻挡着他的林薇，双手疯狂地抓挠撕扯着林薇格挡的手臂！
“快走！”林薇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脸色因为剧痛和巨大的压力而煞白，手臂上瞬间被陈默的指甲划出数道血痕！
这用血肉之躯争取来的、不到两秒钟的宝贵时间！顾沉舟借着林薇阻挡的瞬间，身体如同游鱼般向侧面猛地一滑，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陈默抓向他喉咙的利爪！同时，他的目光死死锁住面板上那缓慢爬升的绿色进度条——【85%…90%…95%…】！
而另一边，在陈默被林薇阻挡、发出野兽般咆哮的同时！试验区域另一侧，那些连接着痛苦居民的“休眠舱”区域，异变陡生！
嗡——
一阵低沉而奇异的蜂鸣声，毫无征兆地从数十个休眠舱内部同时响起！这声音不同于警报的尖啸和机器的嗡鸣，更像是一种频率极高的能量震颤！紧接着，所有休眠舱表面流淌的幽蓝色光芒，如同接触不良的灯管，开始剧烈地、不规则地明灭闪烁！舱内，那些原本在强光刺激下痛苦扭动、无声嘶鸣的人影，动作瞬间变得无比狂暴！他们如同被通了高压电流，身体以超越人体极限的角度剧烈反弓、抽搐！束缚带被绷紧到极致，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观察窗内，他们大张的嘴巴里，终于挤出了不成调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凄厉惨嚎！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瞳孔彻底涣散，眼白部分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他们的大脑深处进行着最后的、毁灭性的肆虐！
“不——！”苏星晚目眦欲裂！她看到了林薇的阻挡，看到了顾沉舟的闪避和那即将走完的进度条！但更让她肝胆俱裂的，是那些居民骤然加剧的痛苦和那仿佛灵魂被撕裂的惨嚎！林薇！林薇刚才在控制台上做了什么？！
最后的希望与最终的毁灭，如同两条咆哮的恶龙，在这猩红闪烁的钢铁囚笼里，撕咬到了白热化的顶点！
**00：15**
**00：14**
绿色的进度条在顾沉舟眼前，终于艰难地、如同跨越万水千山般，爬升到了尽头——【100%】！
【紧急中止协议生效！湮灭程序终止！】一行清晰的绿色文字瞬间取代了进度条，在主控面板上稳定地显示出来！
几乎在同一刹那！
轰——！
一声沉闷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巨响，伴随着剧烈的震动，猛地从脚下传来！整个庞大的试验核心区域如同遭遇了强烈地震般剧烈摇晃！高耸的穹顶上，灰尘和锈屑如同暴雨般簌簌落下！粗大的管道和线缆疯狂摇摆，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刺耳的警报声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掐断了脖子，戛然而止！只有应急照明灯惨白的光芒还在顽强地亮着，将这片混乱摇晃的空间映照得如同鬼域！
那巨大的、显示着猩红倒计时的屏幕，在【00：09】的位置，猛地一暗，彻底熄灭了！连同仪器中央那个散发着不祥暗红光芒的自毁按钮，也如同被抽走了所有能量，瞬间黯淡下去，变成了一块毫无生气的死物！
自毁程序……中止了！
巨大的震动和轰鸣让疯狂撕扯着林薇的陈默动作猛地一僵！他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脚下传来的毁灭性能量震慑住了，赤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茫然。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主控面板，看到了那行宣告他最终毁灭权力被剥夺的绿色文字【湮灭程序终止】！也看到了旁边那个彻底熄灭的、代表着最终毁灭的暗红按钮！
“不……不可能……我的……我的……”他松开撕扯林薇的手，踉跄着后退一步，失魂落魄地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又看向那熄灭的按钮，仿佛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意义不明的破碎音节，如同坏掉的留声机。那毁灭一切的疯狂火焰，如同被这现实的冰冷重锤彻底砸灭，只剩下缕缕绝望的青烟。他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似乎都随着那按钮的熄灭而被彻底抽空了。
“咳咳……”林薇趁机猛地挣脱，捂着剧痛的后腰和被抓伤的手臂，踉跄着退开几步，剧烈地咳嗽着，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却死死盯着另一侧——那些幽蓝光芒疯狂闪烁的休眠舱！
顾沉舟也顾不上庆祝这生死一线的胜利，他的目光同样投向了休眠舱区域！自毁中止了，但那些居民……他们还在那诡异的蜂鸣和强光中痛苦哀嚎！
就在这死里逃生却又悬心另一处生死的瞬间！
嗡——！
那从休眠舱内部发出的、尖锐而诡异的蜂鸣声，在达到一个令人耳膜刺痛的极限高频后，如同被拉断的琴弦，猛地消失了！
紧接着，所有休眠舱表面疯狂闪烁、如同垂死挣扎般的幽蓝色光芒，在同一瞬间，如同断电般，彻底熄灭！
整个试验核心区域，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应急灯惨白的光，冰冷地涂抹在一切之上。
死寂。绝对的死寂。
没有了警报，没有了机器的轰鸣，没有了陈默的嘶吼，没有了居民的惨嚎……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所有的目光，都死死地、屏住呼吸地聚焦在那一排排如同巨大墓碑般的休眠舱上。
幽蓝的光芒消失了，舱内只剩下应急灯投射进去的惨淡白光，清晰地照亮了里面的景象。
束缚带依旧紧紧地捆绑着。但舱内的人影……不再扭动，不再抽搐，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他们静静地躺在那里。
如同……真正的尸体。
苏星晚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成了冰！一股灭顶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让她如坠冰窟！中止了自毁……却没能救下他们？林薇最后在控制台上的操作……难道……难道触发了那个“备用程序”？加速了他们的死亡？！
绝望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刚因中止自毁而燃起的微弱星火。
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和绝望即将吞噬所有人的刹那——
咳咳……咳咳咳……
一阵极其微弱、干涩、仿佛被灰尘堵住了喉咙的咳嗽声，极其突兀地，从一个休眠舱内传了出来！
这声音如此轻微，却又如此清晰地穿透了死寂，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每个人的耳边！
紧接着，如同连锁反应般。
咳咳……嗬……呃……
更多微弱而艰难的、仿佛溺水者重新接触到空气的抽气声、咳嗽声，断断续续地从不同的休眠舱内响起！
一个距离苏星晚最近的休眠舱内，那个之前痛苦扭动得最剧烈的中年男人，眼皮极其艰难地、颤抖着……掀开了一条缝隙。
浑浊的眼球在惨白的光线下茫然地转动了一下，瞳孔缓慢地聚焦，最终，带着一种婴儿初生般的懵懂、脆弱和极度的疲惫，极其茫然地……落在了舱外，苏星晚那张写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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