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褪尽时，秦千风站在命碑林中央。
晨雾漫过刻满命纹的青石板，他掌心的命源石仍带着昨夜的余温。
自天机阁带回这石球后，他便遵照玄尘前辈残灵的提示，将其嵌入命碑林最深处的核心石座——那是当年高尔村初代村长以血祭刻下的命纹阵眼。
此刻石座上的纹路正随着命源石的置入而泛起金浪，原本在村外翻涌了半月的命纹风暴突然像被掐断的琴弦，“嗡”地一声归于平静。
“停了。”身后传来林婉儿的轻呼。
秦千风转身，见她正扶着腰间的药篓，发梢还沾着晨露。
这个从小和他一起在村医馆长大的姑娘，此刻正踮脚望着石座，秀眉微蹙：“但...不太对。”
他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命源石表面不知何时浮起细密的银纹，像被刀刻进石质里的古老契约，在晨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林婉儿伸出食指，指尖悬在石球上方半寸，又缩回：“我查过《万纹典》，自然生成的命源石纹路是流动的，像活物。可这些...”她咬了咬唇，“更像被某种力量‘固定’上去的，就像...就像有人提前在石头里藏了密码。”
秦千风的命纹在腕间一跳。
他想起昨夜残灵消散前说的“真正的劫难在命运之外”，喉间泛起一丝腥甜。
“我去取《古纹残卷》比对。”林婉儿转身要走，却被他一把拉住手腕。
“等等。”他的掌心覆上她手背，触感凉得惊人，“昨夜山岗上那只眼睛，你看到了么？”
林婉儿一怔，眼底掠过担忧：“我让信鸽绕着村子飞了三圈，鸽脚系的测纹铜铃全哑了。千风，这石球...”
“它在引蛇出洞。”秦千风松开手，指腹摩挲着腕间的自由纹，“我设了幻境阵，从石座到碑林出口，七重命纹陷阱。”他望向被晨雾笼罩的碑林入口，“若真有人想要它，今晚会来。”
林婉儿欲言又止，最终只点了点头，转身时药篓上的铜铃轻响，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月上中天时，风里多了一丝血腥气。
秦千风倚在碑林第三重石拱下，呼吸放得极轻。
他能听见自己命纹流动的声音，像春溪破冰——这是开启“听纹”状态的征兆。
突然，左侧第七块刻着“生”字的命碑表面泛起涟漪，那是幻境阵被触发的信号。
“出来。”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像钢针般刺破夜色。
阴影里转出一道黑袍身影。
来者身材颀长，面覆黑纱，唯有一双眼睛泛着冷玉般的光。
他的动作轻得像一片落在水面的叶子，却在经过每块命碑时精准避开了秦千风设下的“纹刺”——那些隐在石纹里的细小命符，此刻正随着他的经过微微震颤，像被激怒的蜂群。
“好手段。”黑袍人开口，声音像两块冰相撞，“但你这幻境...太嫩了。”
话音未落，秦千风腕间自由纹突然暴涨，化作金红锁链缠上对方脚踝。
黑袍人踉跄半步，终于露出破绽——他腰间挂着半枚青铜令牌，刻着一只闭合的眼睛。
“谁派你来的？”秦千风踏前一步，命纹锁链收紧，“命源石？还是命眼？”
黑袍人突然笑了，黑纱下的笑声像风过枯井：“你比陆无涯聪明。”他抬手扯下黑纱，露出一张刀刻般的脸，左颊有道从眉骨到下颌的旧疤，“我是黑曜，影楼前首领。现在...为‘命眼’效命。”
“命眼是什么？”
“命运的看门人。”黑曜的目光扫过命源石，“你不该让它认主的。这石球本是钥匙，用来打开命渊的门。可你倒好，把钥匙吞进肚子里了。”他突然发力，锁链在他皮肤上擦出火星，“现在，看门人要收债了。”
话音未落，夜空炸响惊雷。
秦千风抬头，只见那道曾在山岗上见过的幽蓝光痕再次划过天际，这一次它没有勾勒眼睛轮廓，而是直接凝出实体——那是个裹在黑雾里的身影，身高足有两丈，面部隐在阴影中，唯余一双泛着幽蓝的眼睛，瞳孔是无数扭曲的命纹。
“扰乱命运秩序者。”它的声音像千万人同时说话，震得碑林石屑纷飞，“付出代价。”
黑雾翻涌，无数银白锁链从中窜出，链身刻满倒悬的命纹，所过之处，命碑上的纹路纷纷碎裂。
秦千风本能地召唤自由纹，金红光芒如火焰般包裹全身，却在触及锁链的瞬间被洞穿——那些锁链竟精准避开了他命纹最坚韧的节点，像早就看过他的命纹图谱。
“怎么会...”他踉跄后退，胸口被锁链抽中，血花溅在命源石上。
石球突然发烫，残灵的声音在他脑海里炸响：“它在读取你的命纹！用石球反制！”
秦千风咬碎舌尖，鲜血滴在石球上。
银纹瞬间转为赤金，石球爆发出刺目强光，锁链被灼得“滋滋”作响。
黑雾中的身影发出尖啸，向后退了三步。
“千风！”
白璃的声音从碑林外传来。
秦千风转头，见她抱着一卷展开的命纹图册，发梢沾着星屑——显然是从李长庚的藏经阁连夜赶来。
她指尖点在图册上某道扭曲的纹路，又指向命眼使者：“看！它的命纹模式和三年前命碑裂缝里的混乱纹完全一致！”
秦千风的呼吸一滞。
三年前高尔村后山命碑突然出现裂缝，溢出的混乱命纹曾让三个村民发疯。
他曾跟着林婉儿翻遍医书，却始终查不出源头。
“所以命眼是混乱纹的源头？”他抹去嘴角血迹，石球在掌心发烫，“它在吞噬正常命纹，壮大自己？”
“不止。”白璃将图册摊开在两人中间，“混乱纹里藏着‘溯源’的痕迹，像在找什么。而你手里的命源石...”她看向石球上的银纹，“这些是‘定位’符，在给命眼标记坐标。”
黑曜突然冷笑：“现在知道太晚了。”他的目光投向夜空，“命眼要的从来不是石球，是他——”他指向秦千风，“自由命纹的宿主。”
命眼使者的幽蓝眼睛突然收缩。
它抬起手臂，黑雾中浮出一颗流转着命纹的珠子，正是秦千风在天机阁见过的命源石同款，只是表面的银纹更密集，“这是第二颗钥匙。”它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急切，“交出第一颗，我放你生路。”
“做梦。”秦千风握紧石球，自由纹与石球共鸣，金红与赤金交织成光盾。
他能感觉到石球在指引他——不是防御，是反击。
“用石球连我！”白璃突然抓住他另一只手，她的命纹是淡青色的“破”纹，专克防御类命术，“我帮你定位命眼核心！”
秦千风点头，两人的命纹瞬间纠缠在一起。
石球发出嗡鸣，一道赤金光线直冲天际，穿透命眼使者的黑雾，在夜空中勾勒出一张巨大的星图——星图中央，有个漩涡状的黑点，标注着“命渊”。
“那是...”白璃的声音发颤，“传说中命运诞生的地方？”
命碑残灵的身影突然从石球里浮现，它的半透明手指指向星图：“去命渊，找到命运之心。否则自由命纹会被吞噬，所有命纹者...都会变成提线木偶。”
话音未落，夜空里的幽蓝眼睛突然睁开。
那是比之前更巨大的存在，眼白是混沌的灰，瞳孔是旋转的命纹漩涡。
它低头凝视秦千风，目光所及之处，碑林的命碑纷纷崩裂，林婉儿的惊呼声被风声撕碎。
一道刺目的审判之光从眼中射出，直指秦千风眉心。
他的意识突然开始抽离，身体变得轻如鸿毛。
在彻底失去知觉前，他看见白璃在喊什么，黑曜的表情第一次出现慌乱，林婉儿举着药瓶冲向他——然后，一切陷入黑暗。
再睁眼时，他站在一片由命纹铺就的空间里。
无数金、银、赤、青的纹路交织成半透明的墙，远处有座青铜祭坛，祭坛中央悬浮着一颗跳动的“心脏”，每一次跳动都震得空间涟漪四起。
心脏表面，刻着和命源石上一样的银纹。
而在心脏上方，悬浮着一行发光的字：
“欢迎来到命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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