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小雨一早挂了专家号。
医生询问田小雨平时的生活习惯,又询问她生完孩子多久了。
得知她没给孩子喂奶,很是吃惊。
医生说:“孩子满月,你就给孩子断奶,你可真狠,没见过你这样的女人。”
田小雨说:“当时我想回去上班,怕那个位子就没了。”
医生说:“工作还有机会,孩子就没有机会了,你这种性格也够隔路的——”
被医生呲哒两句,田小雨心里很不满。她心里话,我是来看病的,不是让你教训的。
医生开了几副中药,让她回家吃一吃。
田小雨说:“大夫,我到底是啥病?是虚病还是实病?”
老医生说:“脏器虚,需要安神,你操心太多,不该操心的事情也操心。”
田小雨追问:“是虚病还是实病?”
医生说:“虚病时间长了不医治,就会变成实病,那就不好治疗。你的病症虚病实病都有,吃几副药看看,还有,别操心,管事太多不落好,还让你焦躁不安,这不是你自找的吗?”
田小雨开了药,不太相信医生的话。
她站在大厅里,看到大厅的分布图,有个心理科。
想了想,田小雨挂了心理科的号。
诊室里只有一位女医生,背对着门口,在给一盆花培土。随后,她又拿着针管,给花浇水。
她转过身,面善,和蔼可亲的样子。声音也轻柔,让田小雨坐在椅子上。
田小雨感觉进了这个诊室,她很放松。
女医生端详着田小雨:“你最近都有些什么想法?心浮气躁,睡不好?”
田小雨说:“睡不好,睡到半夜总是醒,醒来一身汗。心情也不好,总是想找人发脾气。以前,我不是一个唠叨的人,可最近我好像有些唠叨——”
女医生说:“生活中让你烦心的事都是什么?你可以一样一样列举出来。”
田小雨说:“那可多了,我从头说行吗?”
女医生脸上露出微笑,鼓励她:“你说吧,今天诊室就你和我,你不用顾忌那么多。”
田小雨说:“从小就看到我妈和我爸吵架,再大一点,我爸就不回家。我妈总是哭,让我跟爸爸要钱。有一次我去爸爸的住处要钱,看见他和一个女人在一起——”
女医生给田小雨倒了一杯水,轻轻地放到她的手边。
田小雨没有喝水,她继续说:“我爸那天穿的是驼色的毛衣,是我妈给织的。那个女的穿着枣红色的毛衣,毛衣袖子是紧口的——”
女医生安静地坐在椅子对面,听田小雨讲述。
田小雨说:“我恨我爸,恨不得他和那个女人一起死。后来我妈去世,我一直照顾妹妹,像妈妈照顾女儿一样照顾她,可她长大了不领情,找的对象一个比一个不靠谱,我说她,她就跟我翻脸——”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雨了。
雨丝静静地落在窗棂上,只看到玻璃花了,却听不到雨点落上去的声音。
田小雨发现自己的声音也遥远起来,好像不是自己发出来的声音。
她说:“……我感觉很累很累,肩膀压得有时候疼,挺不起来。我是不是中什么邪了,有时候有点歇斯底里,想发火,想让这个世界来个地震,把所有人都掉进巨大的裂缝里……”
外面的雨大了,终于能听到雨点敲击着玻璃的声音。
田小雨从过去的那段岁月里挣扎出来,又出了一身汗。
女医生说:“你是情绪病,小时候没有得到应有的父母之爱,你又过早地承担你这个年龄所无法承担的重量,你的压力太大,内心又没有强大到能承受那些压力。”
田小雨望着医生:“是不是我的力气不够大,扛不起压力,被重量压弯了腰。”
女医生点点头:“情绪上的疾病,是由于现实中达不到的目标,积累到一定程度导致的幻象。时间长了,患者会把幻象当成真实发生的。
“有时候,你会亢奋,有时候,你又情绪低落,两种状态交替频繁的时候,问题就有点严重……”
田小雨吓了一跳。
从诊室出来,田小雨想着女医生跟她说的话,还有包里那些药。
她的病需要治,每周要来长春看心理科。
她要放下这些担子。一个人的力气有用完的时候,不能把自己扛不动的担子压在肩膀上。
还有,田小雨给儿子一个月断奶,这件事,在她心里的影响也很大,她觉得对不起儿子。
田小雨去病房看小雪,小雪却不在。问护士,护士也不知道。
田小雨一直在病房外的长椅坐着,等待小雪的归来,但小雪一直没有回来。
小雪是在躲着她吧。
田小雨昨晚送走静禹之后,跟小雪摊牌。小雪得知静禹再也不来了,跟她吵了起来,不让她再管自己的事。
本来,周末到省城,田小雨主要是看望小雪,结果,却因为陈静禹导致姐妹谈崩。
老陈家的姐弟,没一个好东西。
乘坐绿皮火车,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看到站台上空空荡荡,没有李宏伟,她的火腾地一下就烧起来。
田小雨在公用电话亭给李宏伟打手机,手机不通。
她打车回家,家里也冷冷清清。
电视机旁边的浴缸里,几条鱼带死不拉活的,是父亲送来的,年年有余,太唯心了。
她发现冰箱里的食物没有减少,房间里也落了灰,沙发靠垫也没有动,好像都是她离开时候的模样。
莫非李宏伟昨晚夜不归宿?他在长胜住的?不会有别的女人吧?
田小雨往长胜打电话,没人接。
她想等到晚上长胜散场,等李宏伟回来再跟他算账。
她把中医开的汤药用盆子泡上,想找一个砂锅熬药。但家里没有砂锅。
田小雨骑了摩托车,回土产楼老家。老家有一个砂锅。
这个家,自从她离开之后,就觉得房间里有些暗,很暗,好像这个房子在往地下塌陷一样。
拿了砂锅回到自己家楼上,却发现地上已经成河。她走的时候,忘记关水龙头。
水龙头放水,她打算先把中药泡上。结果,盆子里的药材随着水流一起流了出来。
田小雨控制不了愤怒,都怪李宏伟,他要是在家,水能放冒吗?
她收拾了地面上的水,越想越恨,觉得所有人都跟她作对。
她也不熬中药,骑着摩托直奔长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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