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竟是辽国使臣，北院大王，耶律乙辛！
他的出现，就像一瓢刚刚从炼狱之中取出的滚烫岩浆，被猛地浇入了这锅即将沸腾的杀局之中。
“轰”的一声，整个大殿的气氛，瞬间被引爆！
他身后，只跟着七八名身着黑色劲装、头戴毡帽的辽人。
这些人，一个个气息沉凝，眼神如同雪原上最饥饿、最狡猾的孤狼，双手始终虚按在腰间的刀柄上，每一步的距离都分毫不差，显然是配合了无数次的杀戮机器。
正是他麾下最精锐、最擅长暗杀与渗透的“水鼬”卫队残部。
张保衡看到耶律乙辛的那一刻，脸上的疯狂与暴怒，如同被一盆来自九幽之下的冰水当头浇下，瞬间化为了无尽的惊骇与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牙齿上下打颤，发出了“咯咯”的声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耶……耶律……王爷？”
他几乎是从喉咙缝里，才挤出这几个不成调的字眼。
“您……您怎么会在这里？”
耶律乙辛甚至没有用正眼看他一眼，仿佛多看他一眼，都是对自己身份的侮辱。
那双阴鸷得如同毒蛇般的眸子，从踏入大殿的那一刻起，就如同两柄淬了剧毒的刀，死死地、贪婪地，锁在了周邦彦的身上。
以及他那揣着密约而微微鼓起的胸口。
“本王的东西，自然要亲手来取。”
他的声音不大，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平静。
但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一种来自极北冰原的刺骨寒气，让大殿内的温度，都骤然下降了好几分。
“高俅那条老狗，总以为自己算无遗策，机关算尽。”
他嘴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与不屑的冷笑，目光扫过地上那些裁决司的尸体，如同在看一堆垃圾。
“却不知，这世上，只有死人，才能真正地保守秘密。”
此言一出，周邦彦心中猛地一凛，一股比刚才发现密约时更加彻骨的寒意，瞬间席卷了全身。
他瞬间明白了所有的一切！
耶律乙辛！
这个老谋深算的辽国枭雄，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真正信任过高俅和蔡京！
他在自己的身上，恐怕还留有第二重、甚至第三重，连高俅都不知道的追踪手段！
今日这座黄袍殿，名为高俅为自己设下的坟墓，实则，是耶律乙辛准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终极杀场！
无论是自己，还是张保衡和他手下这十几名裁决司的精锐，在高俅的剧本里，是猎人与猎物。
但在耶律乙辛的剧本里，所有人，都只是他最后清场的……
死人！
“耶律乙辛！”
周邦彦强撑着那几乎要散架的身体，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沙哑地开口。
“你辽国与金人暗通款曲，公然背弃澶渊之盟，就不怕我大宋百万雄师，将你幽云十六州，踏为平地吗？！”
“天下？百万雄师？”
耶律乙辛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仰天发出一阵低沉而沙哑的笑声，那笑声中充满了不屑与刻在骨子里的鄙夷。
“胜者，即是天下！弱者，只配在史书上哀嚎！”
“你们南朝人，在江南的温柔富贵乡里安逸了百年，早就忘了这个刻在骨子里的道理。今日，本王，便来好好地教教你！”
他向前，缓缓踏出了一步。
就这一步，一股无形的、仿佛由尸山血海凝聚而成的血腥杀气，瞬间如同决堤的潮水般，席卷了整座大殿！
这股杀气，与裁决司那些爪牙的凶狠完全不同，这是真正在尸山血海中冲杀出来的，属于真正强者的气势！
张保衡和他手下那些所谓的裁决司卫士，这些平日里在汴京城中作威作福的爪牙，竟被这股纯粹的杀气，压迫得不由自主地齐齐向后倒退了半步！
“愣……愣着干什么！？”
张保衡被这股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刺激得几乎要崩溃，他色厉内荏地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嘶吼。
“此人乃是辽国奸细！与逆贼周邦彦乃是一党！给我……给我一并拿下！！”
裁决司的卫士们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但军令如山，他们还是颤抖着，举起了手中的神臂弓，将弩口对准了耶律乙辛。
“一群……聒噪的蝼蚁。”
耶律乙辛眼中闪过一丝极致的厌恶，甚至连腰间的弯刀都懒得拔出。
他身后的七名“水鼬”，动了。
他们的动作，快如鬼魅，悄无声息，七道模糊的黑影，如同七支从地狱射出的夺命箭矢，瞬间扑入了裁决司那早已混乱的阵型之中。
没有兵器碰撞的巨响。
没有声嘶力竭的惨叫。
只有一声声沉闷的、骨骼被瞬间折断的“咔嚓”声，和利刃划开咽喉时，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噗嗤”声。
血花，在昏暗的大殿中，一朵接一朵地绽放。
不过短短三两个呼吸的功夫。
战斗，已经结束。
十几名被高俅视为心腹精锐的裁决司卫士，甚至连一箭都未曾射出，便全部软软地瘫倒在地。
或喉咙被短刃切开，鲜血如喷泉般涌出。
或心口被洞穿，脸上还凝固着死前的惊恐与不信。
张保衡呆呆地看着这如同修罗地狱般的一幕，手中的佩刀“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一股腥臊的、滚烫的液体，迅速从他的裤裆处，蔓延开来，在冰冷的地面上，结成了一层薄薄的黄冰。
他，竟被活活吓尿了。
耶律乙辛缓步上前，像踢开一条碍眼的死狗一样，一脚将他踹倒在地，随即，一名“水鼬”卫士上前，将一柄沾满了同僚鲜血的短刀，冰冷地抵住了他的咽喉。
“回去告诉高俅，他的命，本王暂时替他留着。”
耶律乙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等本王取回了东西，自会去皇城，亲手摘下他的狗头。”
说罢，他不再理会这个已经吓破了胆、屎尿齐流的废物，缓缓转身，一步一步，走向了殿内唯一还站着的……
周邦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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