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慈宁宫回来，凌飒便已敏锐觉察到，京城这潭看似平静的湖水之下，暗流正悄然涌动。
太后的退让，更像是在暗中蓄力，伺机待发。而盘踞朝堂多年的柳家，又怎会眼睁睁看着柳氏失势，坐以待毙？
汀兰苑内，凌飒听着绿绮带回的消息，秀眉轻蹙。
“小姐，奴婢打听过了，这几日柳家的人出入宫禁格外频繁，与里头几位有头脸的嬷嬷公公走动得很是热络。更麻烦的是吏部那头，似乎也在有意无意刁难侯府的旁支官员，鸡蛋里挑骨头，寻了不少不是。”绿绮忧心忡忡地回禀。
凌飒放下手中账册，端起茶盏，指尖轻轻拂开水面漂浮的茶叶，神色波澜不惊。
“意料之中。”她语声淡淡，“柳家这是要双管齐下，从宫中和朝堂两边施压呢。”
宫中，无非是想借太后之势，或收买眼线散播流言，坏她名声。
朝堂上，则指使吏部以权打压安国侯府势力，让父亲云正德焦头烂额，分身乏术，逼他不得不重新起用柳氏，以求息事宁人。
好一招釜底抽薪！
“那……那咱们该如何应对？”绿绮不免有些心慌。小姐如今虽不同往日，可对手是根基深厚的柳家和深宫里的太后，她怎能不忧？
“慌什么。”凌飒瞥她一眼，语气沉稳依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想玩阴的，咱们奉陪便是。”
她略顿，眸底掠过一丝寒芒：“柳家仗着太后地势，在京城横行多年，手里怕也攒下了不少见不得光的‘功劳’。你暗中派人，细查一番，尤其那位在吏部当差的柳侍郎，看他手脚是否干净。”
“是，小姐。”绿绮心领神会，知道小姐的反击要开始了。
与此同时，清秋苑内禁足的云嫣然，也并非表面那般安分。
虽被拘着，柳氏在府中经营多年，总还有些心腹可用。云嫣然便借着这些人，悄悄与外界传递消息，将侯府动静递往柳家，更在暗中筹谋着报复凌飒的毒计。
她每日焚香抚琴，做出一副潜心悔过、与世无争的模样，心底却翻涌着滔天的怨毒与不甘。
她始终想不通，那愚钝懦弱的云初染，怎会突然变得如此厉害！不仅夺了她的管家权，害母亲被打入冷院，更让她自己困在这清秋苑受尽折辱！
她不甘！定要让云初染付出惨痛代价！让她知道，得罪自己的下场！
这日，云嫣然借口身子不适，想吃碗清淡的莲子羹，支开了看守的婆子，悄悄唤来了一个与她相熟的二等丫鬟小翠。
“小翠，我交代你的事，办得如何了？”云嫣然压着嗓子，声音急切。
小翠从袖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纸包，递过去，脸上带着几分忐忑：“二小姐，这……这东西真能行么？奴婢总觉得心惊肉跳……”
那纸包里，正是她费心弄来的慢性毒药。此物无色无味，毒性缓慢，日积月累，能让人精神萎靡，元气渐枯，最终油尽灯枯而亡。
云嫣然的盘算，便是将这毒药掺入凌飒的饮食，让她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死去！
“怕什么！”云嫣然眼中凶光毕露，“云初染那贱人害我母女如此凄惨，我定要她死！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待我重获父亲宠爱，保你一世荣华！”
说着，她飞快褪下腕上一只成色极好的玉镯，塞进小翠手里：“这个你先拿着，事成，另有重赏！”
小翠盯着那温润的玉镯，眼中贪婪一闪而过。她咬了咬牙，点头道：“二小姐放心，奴婢定给您办得妥妥帖帖！”
她将纸包仔细收好，趁四下无人，溜出了清秋苑。
然而，她们这点鬼祟伎俩，岂能瞒过凌飒的耳目？
汀兰苑内，凌飒听着暗桩回报，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她低声自语，“云嫣然，既然你急着找死，我便成全你。”
她原打算先解决外患柳家，再料理云嫣然这个内忧。不想，对方倒先按捺不住了。
也好，省了她一番功夫。
“小姐，那咱们现在……”绿绮试探着问。是立刻搜检清秋苑，人赃并获？还是……
“不急。”凌飒摆手，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让她再得意两日。我倒要看看，她能翻出什么浪来。”
她略作沉吟，吩咐道：“盯紧那个小翠，看她如何下手。汀兰苑的饮食，从今日起，你亲自盯着，旁人一概不许沾手。”
“是，小姐。”
接下来的几日，小翠果然开始动作。
她几番试图接近汀兰苑的小厨房，想在凌飒的膳食中下毒。可汀兰苑如今被凌飒经营的铁桶一般，又有绿绮严防死守，她根本找不到丝毫空隙。
几次碰壁，小翠愈发焦躁。云嫣然那头又催得紧，让她压力倍增。
就在她无计可施之际，一个“良机”竟自己送上门来。
这日，侯府一位远房表亲作寿，府中设宴款待宾客。凌飒身为当家主母，自然要在席间应酬。
宴席之上，觥筹交错，笑语喧阗。
小翠趁众人不备，悄悄溜进了汀兰苑的小厨房。她料定今日宴客，厨房人手紧张，防备必会松懈。
果然，厨房里只一个小丫鬟靠着柱子打盹。小翠屏住呼吸，蹑手蹑脚过去，从怀里掏出纸包，将里头的粉末尽数抖进一壶早已备好的参茶中，又小心翼翼地将茶壶放回原处，抹去痕迹。
做完这一切，她长舒一口气，脸上浮起一丝得逞的笑意。
云初染，看你这次还往哪里逃！
殊不知，暗处早有几双眼睛，将她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她一离开，绿绮便领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悄无声息地进了厨房。
“看好这壶茶，谁也不许动。”绿绮指着那壶下了料的参茶，冷声吩咐，“还有这个丫头，看住了，别让她多嘴。”
“是，绿绮姐姐。”
宴席散后，凌飒回到汀兰苑，听完绿绮回禀，唇边那抹冷意更深。
“很好。”她颔首，“是时候收网了。”
她换上一身素净衣裳，带着绿绮及几个得力下人，径直走向清秋苑。
清秋苑内，云嫣然正坐立难安地等着消息。
眼见凌飒带着人气势汹汹闯进来，她心猛地一沉，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
“云……云初染，你……你来做什么？”她强作镇定，声音却有些发颤。
“做什么？”凌飒冷笑一声，目光如碎了冰的利刃直刺过去，“自然是来……清理门户，捉拿内鬼！”
话音未落，两个婆子已如狼似虎般上前，将躲在云嫣然身后、抖如筛糠的小翠一把揪了出来。
“二小姐救我！二小姐救救我啊！”小翠吓得魂飞魄散，尖声哭喊。
云嫣然脸色煞白如纸，身子控制不住地哆嗦起来：“云初染！你凭……凭什么抓我的人！”
“凭什么？”凌飒唇边冷笑更甚，带着刺骨的寒意，“就凭她胆大包天，心怀歹毒，竟敢在我的饮食中下毒，意图谋害主母！你说，我该不该抓？”
她说着，从绿绮手中接过那壶毒参茶，“砰”的一声重重顿在桌上。
“云嫣然，这壶茶，你该认得吧？里头添了什么‘好东西’，你怕是比谁都清楚！”
云嫣然瞪着那茶壶，只觉眼前阵阵发黑，天旋地转，几乎站立不住。
她万万没料到，事情败露得如此之快，如此彻底！
完了！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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