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很遗憾，这其中不知道横跨了几千万年的距离，恨生只能读个一知半解，连全文都读不通，更不要说领悟其中的深意了。
次日一早，春芝早早就过来通知恨生开始考核了。
“时间仓促，有些东西准备不齐，所以你可得全部通关啊。”
当今天下局势不稳，当然是大军越早南下越好，春芝只是想试试恨生的帅才，并不是存心想要为难他。
苏真真陪着一起走出了营帐，一抬眼就看到了点将台上被捆着的天师，不得不说这个妖道生命力挺顽强的，都被折磨成这个样子了居然还有一口气在。
而且竟然毫不遮掩地盯着恨生，那架势似乎要把他盯出个窟窿来。
苏真真正想着有没有别的办法可以让妖道回答自己的问题，就听见春芝招呼着恨生去演武场。
算了，反正妖道又跑不了，还是先看看恨生的考核吧。
说是演武场，其实也就是一块四四方方的空地，毕竟当初西北军可是穷到向边州百姓借粮，哪有银钱修葺工事？只要能站着训练就行了。
春芝站在正中央，左右两边各站了一队人。
苏真真想着该不会是单纯的武斗吧，就听见春芝开口了，一开口还是重量级炸弹。
“以我为界，右边为汉土，左边为蛮族，今你为守城大将，需固守关口不让蛮族入侵。现在有一队汉人兵马逃至城下，其身后紧咬着蛮族铁骑，我问你是否要开关救人？”
苏真真瞳孔一缩，这不就是二十年前霍将军命部下八大将军固守山县时所面临的抉择吗？
放西郡百姓入城，蛮族可趁机攻杀，可不放的话就只能看着那么多人在自己眼前被虐杀。
霍将军为京都计，为长远计，选择舍小保大，可这样的选择当真就是对的吗？
这第一项考核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简单在于前人已经给出了答案，恨生只需要依样画葫芦，毕竟霍将军就是这么选择的不是吗？
难就难在，恨生不是将军，他是皇朝唯一的继承人，天子若是不能庇护他治下的百姓，又如何能被万民尊为天子？
恨生倒是没有想那么多，不疾不徐地问道，“敢问嫂嫂，城中守军几何？百姓粮草几何？蛮族铁骑几何？逃亡百姓几何？敌我双方是否有援军？”
“城中守军两万，百姓三万，粮草大约可以支撑半月。蛮族铁骑十万，逃亡百姓五万。我方没有援军且一旦城破中原将遭蛮子屠戮。”
苏真真从这三言两语中大概窥见了当年的局势，别说援军了，深陷京都的姜意淳自保都是问题，可是边州的局势也不好，蛮族对中原呈包围态势。西边和北边，只要有一边被突破，蛮子大肆入侵是迟早的事。
所以山县绝对不能有失！
恨生却是不慌不忙，又问了一句，“敢问我是何身份？是守城大将，还是皇室中人？”
这话一出来，别说苏真真了，就是春芝也吓了一跳。
虽然前线山高皇帝远，可是这话也不能如此宣之于口，匹夫无罪，怀璧有罪，在没有威慑他人之势时，自保身份便是犯众怒。
毕竟末帝姜意淳在民间的声望也不怎么样，作为他唯一的后人，很难说不被父债子偿。
苏真真则是震惊于恨生为什么要假设身份，难道……
春芝艰难地动了动唇，“你就是你自己。”
果然，恨生的答案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却又觉得标准答案就应如此。
“若我是守城大将，必定死守不出，不让蛮族东进一寸，哪怕因此担上数万人的性命我也认了，只因为将者自当忠君爱国，不负上君所托。”
“若我为皇室中人，我便带领全城军民杀出，联合逃亡至此的五万百姓，同蛮子以命换命，最后哪怕尸骨遍地垒满城墙，也绝不让我朝子民惨遭蛮族杀害。我既为皇室子弟，受天下万民供养，就该以民生为吾生，君民生死相系，不离不弃。”
话音落下，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恨生。
青山等霍家军热泪盈眶，将军他没看错人啊。
得主如此，他们这些做臣下的自然肝脑涂地。
其他的军民虽然没有这么大的感触，可还是被那句以民生为吾生说到泪目了。
王朝滚滚几千年，有哪个掌权者真正在乎过百姓的生死？不过是把他们当做生产力，和牛羊牲畜没有区别。
春芝久久不能言语，她当然是听说过那年山县的故事，私心以为，霍将军太过重皇室而轻百姓，可也没有办法指摘他的做法。毕竟当年要是山县被破，边州也支撑不了多久，还有湖州，胡不为将军大概也是那个时候寿终正寝，届时中原王朝就会陷入前所未有的动荡。
可她还是不能接受这样的做法，整个西郡那么多人，他们一路东逃，就为了寻求一处庇护之地，可是他们信仰的王朝，他们坚守的城池，没有接纳他们，反而放弃了他们，任由蛮子欺辱虐杀他们？
既然这样，当初为什么要跑呢？死在西郡和死在山县有什么区别？还白白走了那么多冤枉路。
春芝想到了自己的母亲，虽然生下她也是无奈之举，可十月怀胎终究是把她带到了这个世上。
作为霍家的婢女，她不能在京城对反贼投诚吗？她历经千辛万苦来到边州，一路上不知道遭受了多少欺辱，本以为可以见到霍将军，可是霍将军早就战死了。
这两者的绝望，怎能不说一样？
山县的抉择，春芝想了很多年都没有想明白，到底该如何破局。
世间确实没有两全之法，可今天却有个人告诉她，身为皇室子弟受天下万民供养就应该以民生为吾生，君民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可明明他没有被这个天下供养分毫。
苏真真骤听此言，亦是心中情绪高涨，这声低浅龙吟总有一天会威震四海抚平八方。
自己相信，恨生他一定能够让天下万民安居乐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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