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尽欢听到小满快不行的消息，来不及擦拭额头上的鲜血，立刻飞奔出门。
来到门口，常尽欢一眼便看到那个小小的人儿趴在床边一口又一口地吐着鲜血。
那鲜血淌满了床边，也将谢徽的袖子染红。
一个五岁的孩子，怎么会伤至此，怎么会痛苦至此。
这半生，常尽欢从来没有害怕过。
但今天，她只觉得自己双腿发软，那低矮的门槛她居然迈不过去。
常尽欢的手抓着门，低喘着气，“阿悦，扶我……进去。”
崔悦赶忙伸出手，将常尽欢带到小满床边。
常尽欢跪在那滩鲜血之上，双目含泪地看着脸上已经遍布红血丝的小满，“小满，你看看我，看看我。”
小满抬眸，虚弱地看着常尽欢：“姐姐，你还活着就太好了。”
此时的常尽欢说不出一句话，只是用最温柔的力道抚着小满的脸。
“爹爹，小满是不是要死了？”
谢徽强忍着泪水，硬生生地扯开一丝温和的笑容，“没事的，小满会长命百岁的。”
“是吗？”小满又吐出一口血，小小地胸膛上下起伏着，“可是我好难受也好害怕。”
谢徽将他搂好，“有爹爹在，小满不用害怕。”
小满抬头看着谢徽，“爹爹，你说我死了之后可以看见娘吗？我好想她。”
此话一出，谢徽再也忍不住，泪水瞬间奔涌而下。
常尽欢更是泣不成声。
小满不懂为什么爹爹和姐姐都会哭得如此伤心，但他不想这些对他很好的人难过。
于是，他伸出小手笨拙地为谢徽擦掉泪水，又扯了扯常尽欢的衣襟，“姐姐，我从来没有见过我娘亲，但是我叫过你阿娘，那这样……这样……算下来我也有娘了。下了地府，应该就不会被……被恶鬼欺负了。”
此时的小满已经没办法完整地说下一句话了，气息也越来越弱，眼皮渐渐垂下。
常尽欢慌忙起身，着急地轻拍着小满的脸颊：“小满，不要睡，醒醒！醒醒！姐姐答应你，只要你醒过来，就能看见娘亲了。快醒醒啊……”
谢徽紧紧抱着小满，“别叫他了，让他睡吧，这样也好，下辈子去一个父母恩爱的人家。”
常尽欢停下手，抬眸双目通红地看着谢徽，突然掐着他的脖子。
身旁的众人见状，立刻要上前拉住常尽欢。
“都别过来！”常尽欢呵住众人。
“谢徽，你就这样放弃了吗？”常尽欢话里有不甘有怨怼。
谢徽自嘲地笑了笑，“不然呢？就像当初阿泠离开我一样，我还能做什么？你以为我想放弃吗？我拿什么跟老天斗？”
常尽欢闻言，怔愣地松开手。
谢徽也不再管她，抱着小满起身一步一步有些踉跄地朝着门口走去。
常尽欢颓然在地，她慢慢地从身上摸出一把匕首，她看着刀刃的寒光，喃喃自语：“我偏要跟老天，跟这不公的命运斗一斗。”
说罢，常尽欢将匕首猛地朝着心脏方向刺去。
然后，她就只听见耳旁传来崔悦的惊呼还有其他人的叫喊声，紧接着这一众声音渐渐减小，眼前陷入无尽的黑暗。
常尽欢再度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于数字空间，也就是介于系统世界和实验室的现实世界之间的区域，也就是她的意志停留在传输回实验室的渠道上。
“怎么会这样？”常尽欢触摸着周围的空间。
她自杀本是想通过自己躯体的死亡将意志传输回实验室，然后通过实验室更改数据以此来让小满复活。
可是现在不知道什么原因常尽欢竟然卡在这里。
“尽欢！尽欢！”
常尽欢循着声音，看向虚空的某个点，之后她便看见了自己实验室的好友肖梦兮。
“梦兮，你怎么……”
“现在你的意志在数字空间，是我做的。你不能回来，常院不会让你救小满。”肖梦兮说道。
“可我必须要救他！他是我儿子！”常尽欢语带怒气，“我现在管不了那个老头子怎么想，反正我一定要救小满。他不让我救，我就动手。”
“以你一人之力对抗整个实验室吗？”肖梦兮不明白常尽欢如此冷静的人为什么一到谢徽和儿子的事情就失了分寸。
“是，即使万劫不复我也要试试。”
肖梦兮看着常尽欢坚定的眼神，叹口气，“你不能回来，但是我可以帮你。我帮你启用系统的复活功能。虽然这个功能只有研发人员才有权限，但是我也知道代码，我试试。”
“梦兮，谢谢你。”
肖梦兮笑道：“别煽情了，以后若是还有机会，带着谢徽来见我。”说罢，肖梦兮冲着常尽欢笑了笑，那笑容里蕴含着几分释然。之后她便消失在虚空之中。
常尽欢当然知道肖梦兮这么做的后果，她不想失去朋友也不想失去亲人。
可是，凡事总要有取舍。
大概过了半小时，常尽欢只觉得数字空间在扭曲，然后自己的身体渐渐虚化，消失于此。
再醒来时，常尽欢发现自己再度回到了北境。
她坐起身，急忙冲出门去找谢徽和小满。
常尽欢刚推开房门，便看见谢徽在庭院中喂着小满喝粥。
那两人听到声响之后，齐齐转头看向常尽欢。
“太好了。”常尽欢此刻只能说出这三个字。
没有什么比这三个字更能表达她此时的感受。
是欣喜，是失而复得，是得偿所愿。
谢徽放下碗，抱着小满走到她身边，看着常尽欢，眼里泛着些许光亮，良久才说了一句：“谢谢你，尽欢。”
而与此同时，肖梦兮在实验室的违规启用非自我权限功能被扣押。但是，她也没有丝毫的后悔。
常怀赋并不能理解肖梦兮的行为：“为什么要帮她？这个罪责可以让你毕生的荣耀都化作乌有。”
“因为她是我在这个冰冷的实验室里唯一的朋友。”肖梦兮答的干脆。
对此，常怀赋也不再争论，他只觉得她们都是一样的愚蠢，为了那些无谓的友情、爱情、道义还有原则而放弃利益，真是蠢得无药可救。
很快，肖梦兮就要被警察带走了。
临走之前，她很认真地对常怀赋说道：“常院，你和实验室是困不住尽欢的。终有一天，她会颠覆你所创造的一切，然后告诉你，你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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