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骆哥哥，你们人鬼殊途，你碰不到她的。”白宁舒见状摇了摇头。
小骆听见这话只觉得一阵心痛。
“小骆，求求你了，别再错下去了。”
“错？我只是把你留在我身边，我哪里错了？”
“就算我真的回到了你的身边，然后呢？”小茉看着他，“你是想让我一个人在监狱外等你吗？
即便我能复活又能怎么样？
你见过我发病的样子，你知道那个病对于我来说是一种什么样的折磨。
小骆，我受够了那种痛苦，求求你了，放过我好吗？
死亡对我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能在死前找到你，能跟你在同一屋檐下度过那些日子，我已经很开心。
真的，我的人生已经没有遗憾了。”
小骆一哽，喉咙里如同塞了一团棉花，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问了一句：“我呢？小茉，我该怎么办？”
“活下去！难过也好，痛苦也好，活下去。”小茉伸出手想要碰触小骆，却也只能将手悬在半空中。
“你还真是残忍啊。”小骆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为什么这个世界对他如此残忍。
如果得到的终端仍然逃不过失去。
那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不要给他希望，不要让他知道什么是幸福。
这个世界还敢对他再残酷一点吗？
还能让他更痛苦吗？
“小哥哥，你不能哭哦，如果哭的话，牛眼泪会流出来，你就看不见小茉姐姐了。”
“……”小骆听见白宁舒的话，整个人一僵。
原来，真的还能更残酷啊。
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小骆觉得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一样漫长而难熬。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不如直接结束这荒唐又可笑的一生，追随小茉而去。
想到这里，小骆的目光移向了顶楼的边缘。
30层，从这里跳下去的话……
“小骆，你爱我吗？”小茉的声音突然响起。
“爱。”小骆如实回答。
“那我跟你说一个秘密好不好？”小茉看着小骆那一脸求死的表情，目光微动，“我的病是先天的，发病率千分之一，是一种罕见的隐性基因遗传病。
我以前几乎就住在医院，反而是学校，我很少去。
偶尔去一次学校就会有很多人来嘘寒问暖。
事实上，我连他们的脸都认不全，他们对我也一点都不了解。
只是我是一个在学校内很有名的……病人。
每个人都在以我为舞台，展示他们的善意。
我讨厌这种感觉，却又无能为力，因为他们没有恶意，而我也不想让人觉得我在短命的同时还有一个糟糕的性格。
转机是在高中的时候，我一进教室就听见班主任在跟同学们说我的情况很特别，希望大家能多多帮助我。
我心里很反感这种多此一举的善意。
我在医院已经是病人了，至少在学校，我想做一个正常人。
然后便是跟中学、小学时一样的情况。
但那个时候，有一个人看出了我的窘迫。
他对我说‘没人能感同身受你的痛苦，你也没义务陪他们表演善良’。
那是第一次有人说清楚了我心里一直以来痛苦。
我的视线没有办法从他的身上移开。
喜欢的种子就这么埋下了。
可没过多久，我就又住院了，等我情况稳定出院之后，已经是第二年下半年了。
回到学校之后，我才听说他因为成绩原因被学校劝退了。
高三结束之后，我的情况越来越糟糕了，每天需要大量的止痛药才能呼吸。
那滋味真的很难受，我不想活了。
也是在那个时候我看见了来医院送外卖的他。
隔着窗户，我看见了他穿着一身黄色的外卖服，骑着一辆电动车。
那天很热，太阳很大，他很辛苦。
我却觉得他好像跟光，融为了一体。
之后我的情况有好转，连医生都觉得是医学奇迹，我求爸妈，在最后的时间，让我能为自己活着。
他们给了我一笔钱，要求我每天给家里打一个电话报平安。
我拿着钱，租了他家的卧室，住进了他的家里。
同一屋檐下的日子，快乐的像是在做梦。
除了，他把我忘了，忘的一点都没剩。
也是，那时候我真的很少去学校，我真的……没什么存在感。”
“没忘，我记得你。”小骆打断了小茉的话，“因为记得你，所以我知道你身体不好，我也知道你活不久。
我一直在抗拒喜欢你这件事，我知道我留不住你，就像我留不住我的家人。
直到你在小区门口……
我、我才失控。”
小茉在高中的时候，对着嘘寒问暖的人流露出了非常孤独的笑容。
那笑容在小骆眼中就像是在照镜子。
他也是从那个阶段过来的，像是在孤独的世界里找到了一个同类，他也一直在关注着小茉。
他每天都能看见小茉的爸妈来接她，她被人好好地疼爱着。
她像是活在阳光下的人，而自己则像是一个黑色的影子。
只是还没来得及有什么交流，小茉就因为身体原因休学了。
他的世界，就又剩下了自己。
直到小茉敲开他的门，问他：“你好，这里是不是在租房啊？”
一瞬间，他就认出她了。
“原来……是这样啊。”小茉看着小骆，露出了一个笑：“太好了，这样我就不用因为隐瞒你而自责了。
小骆，谢谢你。”
“是我该谢谢你。”小骆目光微动，“在你敲门看房的那天，你进门后问我家里是什么味道。
我说煤气有点泄露，我已经联系人来修了。
其实不是的，是我自己拧开了煤气。
如果那天，那个时间，你没有来……”
后面的话，小骆没有说，但是他们都懂得。
两个被世界遗弃的人，有心照不宣的默契。
对于他们来说，走向死亡是解脱，活着才需要勇气。
小茉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深深地凝望着小骆的双眼，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
“什么秘密？”
“我一直都在医院住院，所以我小时候经常会接触到各种各样的医生。
小学的时候，我暗恋过一个姓周的医生，那时候他可能……四十左右，戴着眼镜文质彬彬，脸上总是挂着温柔的笑容，头发也比别的医生要多。
他为我检查身体的时候会给我准备糖果，如果我很配合，他就会给我糖吃。
医院组织比赛的时候，我还缠着妈妈带我去给他加油了，他打球可好了，赢得特别轻松。
然后、然后我就……
我就看到了他的老婆和孩子，他的女儿跟我差不多大。
他熟练地从口袋里掏出糖果给他女儿吃，还喂了一块糖给他老婆。
我失恋了。
那时候我就在想，我应该会嫁给那样的男人，很有魅力又很温柔的大叔。”
“我不是那样的人，还真是抱歉呢。”小骆的话带着酸酸的味道。
“但你可以变成那样的人。”小茉的声音有些哽咽，“小骆，别太早来找我啊。
我啊，喜欢大叔哦！
我从小，就喜欢成熟、有风度的大叔哦！”
听见小茉的话，小骆终于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了，眼泪终于忍不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你未免也太任性了吧，如果我成为那样的大叔又不想死了怎么办？
如果我爱上别人了呢？
如果我有自己的家庭了呢？
如果我……忘了你呢？”
小茉那本就半透明的身影在小骆的眼前渐渐淡化，直到彻底消失。
末了，只留下了一句。
“如果是那样的话……就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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