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他是在对着长公主笑吗?他笑成这样做什么?他不会想杀她吧……真是见了鬼了——哎呦祖父!”
身后众人里,有的人正好可以看到晏鹤川侧过头的那抹带着宠溺的温柔笑意,其中就包括萧渡。
据他了解,晏鹤川笑起来总没好事发生。
他稀罕地嘀咕出声,却迎来身侧老者的一记爆栗,瞬间哀嚎。
“你小子今日最好给老子谨言慎行,要敢闯祸被逐出书院,你就等着去廷振司给他们当沙包。”
靖国公暗暗咬着牙警告。
家中他与夫人为了谁来松风书院替这小子出面,犯了一夜的头疼病。
最后猜拳决定,他输了,不得已只能硬着头皮来。
好在这书院之中,大多是不成器的,今日那也是大家一起丢脸,不是他一个人。
文翰堂之中,众学子的家中长辈已端坐在他们的位子。
而学子们则在堂外,可任意活动或找个地方暂且休憩。
原以为该来的人都来了。
直到院中有眼尖的学子瞧见那从院前长阶缓步而上的华贵身影。
连忙行礼:“拜见太后娘娘,拜见陛下。”
院中众人齐声行礼。
叶太后面上带着端庄的笑,一手牵着幼帝,身边跟着一名随行的嬷嬷,一步步走入了学堂之中。
裴景之正从回廊处走来,端正躬身朝着二人行礼。
“裴大人辛苦。”叶太后笑着朝他颔首。
“乃臣分内之事,娘娘里面请。”
他侧身一旁,抬手请着太后先进。
叶太后满意地将幼帝交由身旁的乳母,独自入内。
座中众人见到来人,讶异之余,纷纷行礼。
唯有晏鹤川,坐身如松,只微微侧头颔首。
叶太后向来不喜欢他这股子傲气,该有的礼数他有,可过多的礼,哪怕做做样子,他也断不会朝她做。
今日刚下銮驾,便听身边人说这晏鹤川今日当着京中各世家大族的面,亲自迎着安歌下了马车,护她跟护眼珠子似的。
叶太后心里头万分鄙夷,还以为他这身傲骨值得几两重,倒是豁的出去,为了大位,竟宁愿对一个初回京的乡间囚女处处周全奉承。
学堂之中,气氛已然凝固。
长公主与幼帝座位分在一处,那么叶太后就必须要与崇明王坐在一处。
他二人水火不容那也是人尽皆知的,晏鹤川面无波澜,自若坐着。
身后靖国公却是看戏的心情,瞬间觉得今日这官学议事,一点也不无聊了。
叶太后端着姿态,款款坐下。
裴景之入内而来,才打破了堂中这静得连大喘气都不敢的氛围。
松风书院很大,前院的文翰堂为众人上课之处,后院还有着一幢高大的藏书阁。
往后走有着一片青竹林,绕过竹林可见一处清涧,只是如今正逢冬时,天寒地冻,水面结了薄冰,隐隐约约可听见涧底水流击石的响动。
安歌还未好好逛过这里。
何沛然一边扶着她,一边有些担忧道:“殿下,你这脚当真无碍吗,四处走不利于恢复。”
“无碍无碍,太医来看过了,就是有点肿,再上两天药就能好了,我不踩重就好!”
安歌这一瘸一拐的来了书院,方才也没少被同窗关怀问询。她也是闲不住,除了走路明显的瘸拐,其余倒是像个没事人一般,还能拉着何沛然四处逛着。
“还未曾问你,你父亲尚未回府,你家中今日是何人来的书院?”安歌问着。
“我母亲,多亏殿下让江太医去府上为母亲诊治,这几日她好不容易有了几分精神,我让她在家中歇着,她说什么都要亲自来,拦不住。”
何沛然轻轻叹了口气。
“你在前两日的考核可拿了好多个甲等呢!令堂知晓了定会替你开心,没准这病,能好得更快!”安歌宽慰着。
何沛然知晓她是想让自己开心些,也感怀在心:“谢殿下。”
二人寻了一处石头坐着,安歌拾了一旁带着新鲜竹叶的竹枝在手里头把玩,将那叶子一片片抽起,直到只剩一枝竹枝条。
“你会想要何轻然与你父亲,出这牢狱吗?”安歌若有所思地问道。
何沛然也捡着一枝竹枝,抱着膝盖,将下巴放在膝盖上,一手拿着竹枝在地上的泥土上划拉着,沉思着:“殿下听实话?”
“自然。”安歌点点头。
“一辈子都别出来才好。”
她深知自己是大不孝的想法,可她母亲如今的一切,可不就是这位好父亲造成的吗?
“臣女在世上,只恨一个人,那就是武定伯。”她未唤他父亲,而是唤他武定伯。
江太医说母亲的病久积成疾,早前若给她请个大夫回家开个药,不至于将小病熬成难愈的大病。
在母亲患有咳疾之初,他们给她送的饭食里,要么是鱼虾,要么加了辛辣之物。
何沛然的父亲与母亲是奉父母之命成的婚,她的父亲早在迎娶她的母亲入府之前,就已然与李氏暗通款曲,可奈何李氏出身卑微,入不了武定伯府,只能为妾。
这才造成了家宅不宁的这般局面。
何沛然自幼未曾受过父亲多少关爱,她与父亲的父女情浅薄如纸。
从他一次次可不分青红皂白,为了李氏母女对着她与母亲冷眼相向,甚至对她们重重打骂之时,何沛然心中,就没了这位父亲。
何沛然极少向旁人提及家中这些乌糟之事,兴许是因为与安歌相处之下,相投甚欢,又或是因这些时日心中的烦闷无处诉说,故而将自己心中所想与家中之事,尽数吐露。
安歌闻言,亦有些伤怀地垂了眼:“有这样的家,这样的父亲,也算不上是好事,还是趁早抽身为好。”
身为家中嫡女,日子却比旁人家庶出的女儿要卑微。
何沛然在地上画了一个圈:“以往,女子在家中处境艰难,只能依托嫁一个好人家,而摆脱原先困境。何况我们这些所谓的世家子女,本就比那些寻常人家的子女少一些自由,不可由心意,还需顾门楣。”
安歌也拿着手中的竹枝在一旁若有所思地划拉着,静静听着何沛然所说。
“我不想成为只可操持后宅的深闺妇。世间给予女子的条条框框,早已由大黎开国国君破开了先河。”
何沛然缓缓述说着,语气却坚韧,她将自己所画的圆破开了一个口子。
“是她以身开道,女子才得了入学机会,朝中也有了几个闲差可任命女官。
可即便如此,虽有一人能打破世间规矩,但在世人根深蒂固的观念之下,难有千万人可相随。大多女子依旧只能囿于宅院,少有能允许自家女儿去拥有等同于男子抱负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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