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树影晃动,那角深灰衣摆尚未隐去,我掌心的铜牌尚有余温。指尖刚要收拢,脊背忽地一僵——一股寒流自尾椎直冲脑门,四肢骤然发沉,像是被冰水从内到外浸透。
我膝盖一软,跪在窗台边沿,额头抵住冰冷木框。冷意顺着血脉游走,每一寸筋骨都像被细针反复穿刺。这不是寻常发作,是毒入经脉的征兆。
可此刻不能倒。
我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中漫开,神志稍清。左手死死按住胸口,《鬼谷子》贴着心口,压在玉佩之上;右手滑入袖中,握住那截玄铁匕首残片。刃口早已钝了,但割喉足够。
就在这时,窗棂“咔”地一响。
不是风动。
一道人影翻上三楼,落地无声,却带起一阵微腥的风。他站定在我面前,黑袍裹身,帽檐低垂,只露出半张脸——左颊一道旧疤,横贯至耳根,皮肉微微扭曲。
他盯着我,声音沙哑:“把书交出来。”
我没答话,只将身体往墙角偏了半寸,挡住他探手的路线。
他冷笑一声:“沈家嫡女,不过如此。”话音未落,已欺身而近,右手成爪直取我怀中。
我侧身避让,左手护书,右手挥刃划出。残刃虽钝,仍在他手腕划开一道口子。他闷哼后退,低头看伤,血珠顺着指缝滴落在地板上,发出轻微“嗒”声。
火光就在那一刻腾起。
我翻身撞向案几,烛台倾倒,油火洒在书页边缘,瞬间燃起。火焰映亮他的脸——那道疤在跳动的光影下显得格外狰狞。他怒喝一声扑来,我已滚向墙角,撞翻一排书架。厚重典籍砸落,阻了他半步。
浓烟开始弥漫。
我撑地欲起,双腿却抖得厉害。寒毒越演越烈,五脏六腑仿佛结了冰,呼吸一口都是刺痛。我撕下一段衣襟塞进嘴里,用牙齿死死咬住,借痛意稳住心神。
楼梯口已被烟火封锁。
我闭眼回想藏书阁结构——西侧外墙有一处暗梯,是早年修缮时工匠所留,平日封死,唯有我知道那块木板松动。若能抵达,便可绕出后墙,避开正门巡夜。
我伏地爬行,避开浓烟最盛处。视线模糊,只能凭记忆摸索方向。手肘蹭过地面,磨破一层皮,血混着汗黏在袖口。每一次挪动,体内寒气便更深一分,指尖已泛青紫。
身后传来重物倒塌声。
他追来了。
脚步沉重,却不急不躁,显然不怕我逃。他知道出口唯一,而我已无路可退。
我终于摸到西墙,手指触到那块松动的木板。用力一推,缝隙裂开,露出窄小通道。我将《鬼谷子》紧抱胸前,翻身钻出。
冷风扑面而来。
我跌落在阁楼后墙的杂草堆中,浑身湿冷。抬头望去,藏书阁顶层火光冲天,映红半片夜空。那黑影站在窗口,没有追出,只是静静望着我所在的方向。
片刻后,他转身退回火海。
我挣扎起身,双腿虚软,几乎再度跪倒。寒毒已侵至心脉,每走一步都如踩刀尖。我靠着墙缓了口气,目光扫过四周——梅林在左,池塘居中,假山隐于园北。
那是幼时常走的秘道。
我咬紧牙关,沿着墙根前行,专挑荆棘小径。脚底磨破,鞋底渗血,也不敢停。身后再无动静,可我不敢信他会就此罢手。
穿过梅林时,风忽然停了。
月光斜照,林间一片死寂。我扶住一棵老梅喘息,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怀中的书和铜牌依旧贴身,未曾离手。
刚要迈步,眼角忽见异样——前方泥地上,有一串新留的脚印,比我的略大,步距均匀,显然是有人刚刚走过。
不是我留的。
我屏息蹲下,伸手轻触脚印边缘——泥土尚湿,未干涸。那人离开不过片刻。
他不是追我,是抢先绕路堵截。
我立刻调转方向,改走池塘东岸。水面泛着火光,波纹微动。我贴着芦苇丛前行,尽量避开开阔地带。寒毒让我眼前发黑,几次踉跄差点跌入水中。
终于望见假山轮廓。
它矗立在园北角落,由三块巨石叠成,中间留有狭缝,是我儿时常藏身之处。只要进去,暂避一时不成问题。
我加快脚步,双腿却越来越沉。离假山只剩十余步时,脚下突然一绊,整个人向前扑倒。
额头磕在地上,一阵晕眩。
我挣扎着抬头,双手仍护着怀中之物。《鬼谷子》的硬角硌着胸口,铜牌边缘嵌进皮肉。我用尽最后力气往前爬了几寸,指尖终于触到假山石壁。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不疾不徐,踏在碎石路上,清晰可闻。
我想要起身,手臂却使不上力。寒毒已蚀尽气血,连睁眼都变得艰难。但我听见那人走近,在我身后三步处停下。
他没有说话。
风吹动他的衣摆,拂过我的后颈。
我缓缓抬手,将《鬼谷子》往石缝里推了一寸。
只要它还在,就不算输。
那人俯身,一只手伸向我的肩头。
我猛地侧头,张口咬向他手腕。
他反应极快,抽手后撤,衣袖却被我扯下一角。布料飘落,盖住半页书脊。
他低笑一声,声音竟有些熟悉。
然后他说:“你还能撑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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