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从窗帘缝隙里爬进来,落在床头那部手机上。屏幕是黑的,但我知道它昨晚亮了很久。他躺在我身边,呼吸很轻,像是怕惊醒什么。可我没睡着。
门把手上有道反光,一缕淡金色的光线正打在上面。我盯着看了很久,才意识到那是一把钥匙。
我坐起身,脚踩到地板时发出轻微的响动。他没醒,只是翻了个身,手搭在枕边空出的位置——那是我刚刚躺过的地方。我赤脚走过去,指尖碰到金属的瞬间,凉意顺着指腹窜上来。
钥匙挂在301对面的门把手上,崭新的,连标签都没撕掉。302。我记得他说过的话,不是逃,是搬家。几步路的事。
“醒了?”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转过身,看见他靠在床沿,眼睛还带着倦意,却一直看着我。他没问我为什么站在门口,也没提那把钥匙。
“你什么时候挂上去的?”我问。
“天快亮的时候。”他下楼去拿了杯水,递给我,“趁他们换班的空档。”
我接过杯子,温的,不烫。他记得我讨厌太烫的水。
“你要退租吗?”他忽然说。
我一怔。
“如果你不想用这把钥匙,我现在就打电话取消。”他语气很平静,像在讨论天气,“我不逼你做任何事。”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钥匙。它很小,握在手里几乎没什么重量。可我知道,打开那扇门意味着什么——我们再也不能假装还能退回从前的生活。没有缓冲,没有余地,只有我和他,站在这栋老楼里,对抗整个世界的规则。
我把钥匙攥紧了。
“不退。”我说。
他嘴角动了一下,没笑出来,但眼神松了下来。
他走到走廊中央,站定,抬头看那两扇相对的门。然后伸手,分别在301和302的门板上敲了两下。声音不大,但在清晨的楼道里格外清晰。
“以后这里,归我们。”他说。
我没有靠近他,而是自己走了过去,手掌贴在302的门上。木板有些发潮,边缘微微翘起,墙皮也剥落了一块。可这扇门背后,是他昨夜在天台上许诺的未来。
“厨房要拆墙。”他站到我身边,“打通之后做开放式,你做饭我在旁边看着。热水器装新的,不用再跑公共水房。洗衣机换个大容量的,你总嫌衣服洗不干净。”
我听着,一句话都说不出。
“还有一张书桌。”他继续说,“靠窗的位置,你写东西的时候有光。墙上留一面白的,挂你高中画的星空图。你说过,那幅画被你妈扔了,但我记得你描过一次,在日记本角落。”
我猛地抬头看他。
他侧过脸,目光温和:“我都看了。你藏在枕头下的本子,有好几页写着‘要是有个家就好了’。还有一页画了户型草图,标着‘厨房朝南,要有窗’。”
我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那些话,那些梦,我以为没人知道。可他都记着。
“这不是施舍。”他低声说,“是我想要的。”
我终于明白,他不是在重建一个住处,是在把我所有不敢说出口的愿望,一样样捡起来,放进现实里。
我靠在他肩上,闭了会儿眼。
“民政局几点开门?”他突然问。
我睁开眼:“你问这个干什么?”
他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两张红封皮的证件,递到我面前。
我愣住。
翻开的一刻,手指有点抖。照片上的我们裹着同一条旧红围巾,背景是清晨空荡的街道。他笑着,眼角有细纹,是我没见过的松弛。我也在笑,不像平时那样拘谨,倒像个真正被幸福撞了一下的人。
“你什么时候去办的?”我声音发紧。
“凌晨四点。”他说,“门口保安认识我,说你是这片送外卖最多的姑娘。他帮我拍的照,说一定要把你笑的样子留下来。”
我抬头看他。
“手自己会动。”他重复了一遍,眼神认真,“就像那天在便利店后巷,我明明不记得你是谁,却绕了三条街去找你。”
我的心狠狠颤了一下。
“万一……”我咬了咬唇,“万一哪天你又忘了呢?”
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对我。
“就算全世界都忘了你,我也不会。”他说,“因为‘阿辞’先爱上你,而‘顾晏辞’选择了记住。”
我们沿着原路往回走,阳光已经铺满了楼梯口。楼道里静得很,只有我们的脚步声。走到三楼拐角时,我看见几个穿制服的人站在楼下,抬头往上看。是物业还是董事会派来的?我不知道。
他察觉到我的停顿,握紧了我的手。
“别理他们。”他说,“我们现在回家。”
回到301门口,我把结婚证压在枕头底下,动作很轻,像放一件易碎的东西。他蹲在地上,翻出一张皱巴巴的水电线路图,眉头微皱,嘴里念叨着“冷水管怎么走的”。
“吃饭了吗?”我问他。
“还没。”他抬头,笑了笑,“等你一起。”
我走进小厨房,打开灶台。火苗“啪”地一声燃起来,蓝色的火焰稳稳跳动。我往锅里倒了点水,准备下面。
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我身后,双手环住我的腰,下巴轻轻搁在我肩上。
“今天开始,”他在耳边说,“我给你煮面。”
我看着锅里的水慢慢冒泡,蒸汽升腾,模糊了视线。
门外,那把新钥匙静静挂在302的门把手上,反射着上午九点的太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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