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璃脚下一实,整个人稳稳落在一片浅金色的地面上。她没急着动,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掌心那团温热已经彻底没了动静,像是被皮肤吸了进去,只留下一点暖意。
她动了动手指,红衣被风吹得贴在身上,九条尾巴安静地垂在身后。头顶没有太阳,天是均匀的亮,像会议室里那种永远不灭的日光灯。
“这就到了?”她嘀咕一句,“连个欢迎横幅都没有?”
她往前走了两步,地面平整得不像路,倒像是谁拿尺子量过一样。左右两边空荡荡的,远处有点模糊,像是雾又不像雾。
没走多远,就看见一块石碑立在中间。上面刻着三个大字:新仙录。
她凑近看,字是工整的楷体,但边角有划痕。她蹲下身,发现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歪歪扭扭地刻着:“来了先去东区登记,别信穿白袍的,都偷懒。”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三秒,忽然笑出声。
“这谁写的,挺懂体制啊。”她伸手摸了摸那道刻痕,指甲能感觉到石头上的毛刺,“合着上面也搞形式主义?”
她站起身,拍了下膝盖上的灰,环顾四周。左边一条路,右边一条路,中间就这块碑杵着,跟地铁口的指示牌似的。
“既然说了去东区……”她抬脚往右走,“那就先信一把。”
地面还是那种浅金色的砖,一块接一块,铺得整整齐齐。她边走边留意脚下,怕踩到什么阵法或者陷阱。毕竟她在玄穹大陆混的时候,哪个门派不是一进门就给你来个“测灵根”“验功法”“签生死契”。
结果一路走到现在,连个鬼影都没见着。
她越走越觉得不对劲。
这地方太干净了。干净得不像有人住。
直到她看见地上的脚印。
是一串清晰的足迹,鞋底纹路都能看清楚,大小跟她穿的差不多。脚印从她左侧不远处出现,一路向东延伸,方向和她一致。
她停下脚步,眯起眼睛。
“刚飞上来一个人都没有,怎么就有脚印了?”
她蹲下去,伸手摸了摸地砖表面。温度正常,但脚印边缘的地砖颜色略深一点,像是刚被人踩过不久。
她顺着脚印往前走,速度放慢。走了大概半炷香时间,前面出现一座小亭子。四根柱子,顶上盖着青灰色的瓦,看着普普通通。
脚印一直延伸到亭子前,然后——没了。
不是拐弯,也不是模糊不清,就是正正好停在台阶前,像被人用橡皮擦掉了一样。
白小璃站在五步开外,没再靠近。
她往后退了三步,躲到旁边一根石柱后面,把气息压到最低。以前系统给过她一张“低阶隐匿符”,虽然早就用完了,但那会儿教的诀窍还记得:呼吸放缓,灵力沉丹田,别让影子拉太长。
她就这么等着。
风轻轻吹过来,亭子里的帘子动了一下。
不是布帘,而是某种透明的东西,像是水波凝成的膜,刚才根本看不见。现在那层膜缓缓落下来,把亭子内部全遮住了。
她屏住呼吸。
下一秒,里面传来一声轻响。
“咔。”
像是茶杯盖被掀开的声音。
她立刻想起自己在凡间当社畜时的事。每次公司开会,领导说“大家自愿加班”,总有几个人偷偷溜去茶水间泡茶,以为没人知道。可那声音,一听就是心虚的。
她嘴角一勾,故意提高嗓门:“同志!我来报到了!东区窗口几号?需要填表吗?有没有电子系统?”
声音传出去老远,回荡了几下。
亭子里没反应。
她也不急,靠在柱子上,自言自语:“哟,还挺会躲班的?我都看见脚印了,装失忆也没用啊。”
说完,她悄悄往后挪了半步,把后背贴紧石柱,眼睛死死盯着亭子入口。
一分钟过去。
两分钟过去。
就在她以为今天这事要烂尾的时候,地面那串脚印突然动了。
不是往前,是倒着走。
一个个脚印从亭子前开始,往回退,像是录像倒放。每一步都精准落在原来的位置上,直到彻底消失在远方的雾气里。
她瞳孔一缩。
“好家伙……这不是隐身,是倒带?”
她猛地想到什么,低声骂了一句:“卷成这样还搞地下流水线?你们仙界上班也打卡补签啊?”
她不再藏了,从柱子后面走出来,盯着那座亭子。
“我不信你们能一直装死。”她说,“我可是从底层爬上来的人,最擅长等领导下班前最后一分钟交ppt。”
她往前走了两步,直接站在亭子台阶前。
“我现在就坐这儿,不走了。”她说,“你们爱理不理,反正我也没别的地方去。饭卡没发,宿舍没分,我睡大厅总行吧?”
亭子里依旧安静。
但她注意到,那层透明的帘子微微晃了一下。
像是里面的人换了姿势。
她冷笑一声,一屁股坐在台阶上,顺手拍了拍衣服。
“行,你耗我也不怕。”她说,“我在云梦谷装傻充愣十年,就为了一口饭吃。现在飞上来了,还能被你们几个偷懒的唬住?”
她仰头看了看天。
还是那副不阴不晴的样子,连朵云都没有。
“说真的,你们这管理,比我们公司还差。”她嘟囔,“至少我们hR还会群发邮件通知团建。”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
鞋尖沾了点灰,像是从另一个世界带来的尘土。
她没去擦。
坐了一会儿,她忽然觉得台阶底下有点异样。伸手一摸,发现侧面有一道极细的缝,像是专门留的卡槽。
她试着把手指插进去,轻轻一抠。
“啪。”
一小块砖松动了。
她拿出来一看,背面用炭笔写着两个字:**快逃**。
字迹潦草,像是匆忙写下的。
她盯着那两个字看了很久,慢慢笑了。
“前面让我去东区登记。”她把砖块翻来覆去地看,“这儿又让我快逃。”
她把砖块塞回原位,站起来拍了拍裤子。
“有意思。”她说,“看来这地方,不止一套规则。”
她转身,朝着东区的方向迈步。
走了几步,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咳嗽。
像是有人憋不住,在亭子里咳了一声。
她没回头,脚步也没停。
嘴边却慢慢扬起来。
“行啊。”她说,“那你继续装,我接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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