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之期，转瞬即逝。
当晨钟再次敲响，寒溪谷的气氛与往日截然不同。一股无形的紧张与期待弥漫在空气中，所有修为达到练气四层的杂役，无论平日是嚣张跋扈还是默默无闻，此刻都汇聚在谷口巨大的青石广场上，人人面色肃然，眼神中交织着渴望、忐忑与决绝。
林凡站在人群边缘，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的杂役服，气息内敛，看似与周围激动的众人格格不入。他一月来的苦修，已将练气四层的境界彻底稳固，对新型灵力的掌控也愈发纯熟，虽未再尝试突破，但体内奔流的力量感让他心定如山。
他的目光扫过人群，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有曾经欺压过他的，也有像李铁这样面露忧色的，更多的则是麻木与茫然。他还看到了苏婉，她站在人群另一侧，身边依旧跟着两名气息不弱的弟子，似是监视，也似是保护。她感受到林凡的目光，微微颔首，眼中带着鼓励。
林凡收回目光，望向广场前方的高台。那里，数名气息渊深的内门弟子簇拥着一位身穿玄色道袍、面容古板的老者。老者目光如电，缓缓扫过台下众人，无形的威压让喧闹的广场瞬间安静下来。
“老夫乃外门执事长老，周衍。”老者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今日，便是尔等杂役晋升外门之考——‘净溪试’。”
他袖袍一挥，指向寒溪上游那云雾缭绕之处：“净溪之水，源于宗门灵脉分支，蕴含净灵之力，可洗涤灵力，纯化根基。然，福兮祸所伏，溪中亦生‘净灵光丝’，专滞灵力，缠人经脉。考核规则简单，尔等入溪，逆流而上，以燃香为记。一炷香内，能过‘中游界碑’者，可入外门。过‘上游青石’者，评优等。坚持愈久，前行愈远，评价愈高。”
周长老顿了顿，语气转冷：“然，净溪非坦途，若力有不逮，强自支撑，轻则灵力溃散，重则经脉受损，修为倒退！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台下寂静无声，无人退出。走到这一步，谁肯轻言放弃？
“既如此，考核开始！入溪！”
随着周长老一声令下，近百名杂役弟子如同下饺子般，争先恐后地跃入那条看似清澈见底、实则暗藏玄机的净溪！
“噗通！”“噗通！”
入水之声不绝于耳。
林凡没有着急，他走在最后，选了一处人流较少的区域，缓缓踏入溪水。
溪水冰凉刺骨，瞬间包裹全身。然而，这冰冷并非单纯的寒意，而是一种仿佛能渗透骨髓、直达灵魂的“净”意！林凡立刻感觉到，周身毛孔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打开，一丝丝清凉却带着强烈净化意味的能量，如同无数细小的银针，试图钻入他的体内，冲刷他的灵力，净化他的肉身！
几乎是本能反应，他体内那新型毒煞灵力自主运转起来，在体表形成一层极其淡薄、肉眼难辨的灰黑色光晕，顽强地抵御着净灵之力的侵入。
“嗤嗤……”
细微的、仿佛冰雪消融般的声音在他体表响起。净灵之力与毒煞灵力接触的瞬间，便发生了激烈的冲突！毒煞灵力中的阴寒、腐蚀特性，与净灵之力的纯粹、净化特性，如同水火不容，相互湮灭！
林凡能清晰地感觉到，自身灵力的消耗速度远超平常！而且，那净灵之力无孔不入，即便有灵力护体，依旧有丝丝缕缕渗透进来，触及经脉时，立刻引动了更深层的变化！
他经脉中那些沉积的、与灵力纠缠在一起的丹毒，仿佛遇到了天敌，剧烈地躁动起来！灰黑、幽蓝、赤红三色毒光在经脉壁上明灭闪烁，与侵入的净灵之力激烈对抗，带来一阵阵如同刮骨般的刺痛与酸麻！
更麻烦的是，正如李铁所言，溪水中果然潜伏着无形的“净灵光丝”！它们如同拥有生命的透明水草，悄无声息地缠绕上来，并非束缚身体，而是直接穿透灵力护体，缠绕在他的经脉之上！
一瞬间，林凡感觉周身主要经脉如同被套上了无数无形的枷锁，灵力运转速度骤然下降了近三成！一种滞涩、沉重的感觉弥漫全身。
他抬头望去，只见先他入水的弟子们，此刻已是状况百出。大部分人仅仅前行了十余丈，便已脸色发白，身形摇晃，灵力护体明灭不定，显然在净灵之力的冲刷和光丝的缠绕下支撑得极为艰难。更有几人惨叫一声，护体灵力彻底溃散，整个人被溪水冲得倒滚回来，瘫倒在岸边，气息萎靡。
林凡深吸一口气，压下经脉中的不适与灵力运转的滞涩。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拼命催动灵力向前猛冲，而是调整呼吸，一步步稳稳地逆流前行。
每一步踏出，都需承受溪流的冲击、净灵之力的冲刷、净灵光丝的缠绕以及体内丹毒的躁动！四重压力之下，寻常练气四层弟子早已崩溃。
但林凡的眼神却愈发平静。他早已习惯在痛苦中前行。
“这净灵之力，虽是阻碍，却也是磨刀石……”他心中明悟。那无处不在的净化能量，虽然消耗他的灵力，引动丹毒，但也正是在这种极致的压迫下，他感觉到自身那驳杂不纯的新型灵力，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挤压、提纯！那些原本难以完全融合的幽蓝毒性与赤阳火毒，在这股压力下，竟与主体的灰黑毒煞灵力融合得更紧密了一丝！
而缠绕经脉的净灵光丝，虽然阻碍灵力运转，但也迫使他对灵力的控制必须更加精细入微，否则稍有不慎，便可能导致局部经脉被光丝彻底锁死！
他将这次考核，视作一次另类的修炼！一次以净溪为炉，以自身为材的残酷锻打！
他不再仅仅抵御，而是开始尝试主动引导！他分出一小部分心神，小心翼翼地控制着一丝渗透进来的净灵之力，将其引导至体内丹毒沉积最严重的几处次要经脉，以毒攻毒！
“嗤——！”
如同烧红的铁块放入冰水，剧烈的冲突在局部爆发！剧痛让林凡额头瞬间布满冷汗，但他咬牙忍住。他观察到，在那股精纯的净灵之力冲刷下，那处经脉中顽固的丹毒竟真的被消磨掉了一丝！虽然过程痛苦，且净灵之力本身也会损伤经脉，但比起丹毒长期侵蚀的危害，这无疑是值得的！
他如同一个技艺高超却疯狂的工匠，在自身这具残破的容器上，以痛苦为锤，以净灵之力为凿，小心翼翼地雕琢、修复着。
他的速度不快，甚至可以说是缓慢，但步伐极其稳定，一步一步，坚定不移地逆流而上，逐渐超过了那些一开始猛冲猛打、此刻却后继乏力的弟子。
高台之上，周衍长老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一丝细微的讶异。他的目光落在那个走在队伍中后段，速度不快却异常平稳的灰衣少年身上。
“此子……有点意思。”他低声自语，“灵力驳杂不纯，远超常人，似蕴含剧毒，却又能在净灵冲刷下维持不溃，甚至……他在借净灵之力磨砺自身？好坚韧的意志，好疯狂的念头！”
旁边一名内门弟子闻言，也看向林凡，皱眉道：“长老，此子灵力属性诡异，恐非正道，是否……”
周衍摆了摆手，打断了他：“净溪试，只考毅力、根基与潜力，不问功法来历。他能撑到现在，便是他的本事。继续看。”
此时，林凡已然越过了最初那段最拥挤的河道，前方水流更加湍急，净灵之力也愈发浓郁，水中潜伏的净灵光丝也更多、更坚韧。他已经能看到前方百余丈处，立着一块半人高的青色界碑，上面刻着“中游”二字。
越过那里，便是通过考核！
而此刻，燃香才烧了不到三分之一。
但林凡周围，还能坚持前行的弟子，已不足二十人。每个人都是脸色凝重，浑身灵力光芒闪耀，显然已尽了全力。
林凡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灵力已消耗近半，经脉中的刺痛感和光丝的缠绕感也愈发强烈。他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
他眼中厉色一闪，不再保留，新型毒煞灵力全面爆发！灰黑底色中，幽蓝寒星与赤红火点骤然亮起，体表那层光晕变得清晰可见，将周围溪水都映照得一片诡异！
“嗤嗤嗤！”
净灵之力与毒煞灵力的冲突瞬间加剧，发出密集的爆鸣！缠绕在经脉上的净灵光丝被这股陡然强横的灵力冲击得剧烈震颤，似乎有崩断的趋势！
他脚下发力，速度陡然加快，如同一条逆流而上的凶鱼，破开重重水浪，朝着中游界碑猛冲而去！
周围还在苦苦支撑的弟子，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阴寒与灼热交织的诡异气息，纷纷侧目，眼中露出惊骇。
此人，究竟修炼的是什么功法？！
林凡无视周围目光，全部心神都集中于前方。压力越大，他的眼神越是冰冷坚定。
煞刀需砺，今日，便在这净溪之中，将这身驳杂煞力，淬炼得更加锋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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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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