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给林家庄严的建筑群镀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边。家族广场上，已有数人聚集。一辆由两头体型硕大、形似牦牛却披着鳞甲的一阶妖兽“铁甲牛”牵引的厚重货车停在一旁，车上覆盖着油布，捆扎得十分结实。
带队的是林家一位外姓客卿长老，姓吴，名远山，筑基初期修为，面容普通，神色沉稳，腰间挂着一柄阔剑，正与负责交接物资的执事低声交谈着。
除了林凡，同行的还有三人。其中两人林凡认得，都是在族比中表现出色、最终排名前二十的核心弟子，一个叫林浩，炼气期七层，主修剑法，性格略显倨傲；另一个叫林婉清（与林凡母亲同名不同姓），炼气期六层巅峰，擅长水系法术，气质清冷。最后一人，则是一个看起来有些憨厚木讷、身材壮实的青年，名叫石铁，炼气期六层，据说是吴长老的远房侄子，此次跟着出来见见世面。
当林凡出现时，几人的目光同时聚焦在他身上。
林浩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与不服，但很快掩饰下去，勉强点了点头。林婉清则是纯粹的好奇与打量，目光清澈。而石铁则是挠了挠头，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吴远山长老看到林凡，脸上露出一丝公式化的笑容：“林凡师侄来了，人都到齐了，准备出发吧。”
林凡神色平静，抱拳行礼：“有劳吴长老，诸位师兄师姐。”
他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神识却如同最精细的网，悄然掠过。吴长老气息沉稳，灵力内敛，看不出异常。林浩和林婉清情绪虽有波动，但都在合理范围内。而那个石铁……林凡的神识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一瞬，此人看似憨厚，气血也的确旺盛，符合体修特征，但其灵力运转似乎有种刻意压制下的圆融，不像普通的炼气期六层，而且在他憨厚的表象下，林凡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的、如同岩石般冰冷的沉寂感。
“此人……不简单。”林凡心中暗自警惕，但面上不动声色。
交接完毕，吴长老一声令下，车队启程。铁甲牛迈着沉重的步伐，拉着货车走在中间，吴长老走在最前，林凡、林浩、林婉清和石铁四人则分散在货车左右和后方，保持着基本的警戒队形。
出了林家大门，穿过依旧有些清冷的天星城街道，一路向南城门行去。城门口守卫显然认得林家的标识和吴长老，简单盘查后便予以放行。
踏出高达十丈的厚重城门，视野豁然开朗。一条可供数辆马车并行的黄土官道蜿蜒向前，延伸向远方起伏的山峦。官道两旁，是大片开垦的灵田和零散的村落，更远处，则是郁郁葱葱、弥漫着淡淡雾气的无尽山林——那便是危机与机遇并存的妖兽山脉外围。
清晨的空气带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远比城内清新。阳光洒落，驱散着林间的薄雾。官道上，已有不少行商、旅人以及零散的修士队伍在赶路。
任务说明是护送物资前往三十里外的家族矿场，路线明确，沿官道前行即可，正常情况下，以他们的脚程，午后便能抵达。这任务看起来确实简单轻松，像是一次郊游般的磨砺。
然而，林凡的心神却没有丝毫放松。他那远超同阶的神识，始终保持着最大范围的警戒，如同无形的雷达，扫描着周遭的一切。风吹草动，鸟兽啼鸣，甚至远处其他路人的交谈声，都尽收其“耳”。
他能感觉到，自打出城后，就有几道若有若无的目光，从不同的方向，若有若无地锁定着他们这支小队。这些目光带着审视、探究，甚至……杀意。
“果然……都等着呢。”林凡心中冷笑。大长老安排的杀招，以及其他可能觊觎他“秘密”的势力，恐怕都已经埋伏在了前路。
吴长老走在最前面，看似随意，但林凡注意到，他的神识也在不时扫视四周，眉头微不可查地蹙起，似乎也察觉到了些什么，但他并未出声警示，只是默默加快了脚步。
林浩和林婉清显然缺乏足够的经验，虽然也保持着警惕，但更多是流于形式，注意力并不十分集中。林浩甚至偶尔会与林婉清搭话，虽然对方反应冷淡。石铁则始终沉默地跟在货车旁，低着头，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
前行了约莫十里，官道逐渐进入一片丘陵地带，道路变得有些崎岖，两旁的山林也更加茂密，阳光被茂密的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投下斑驳的光影，环境变得幽暗起来。
“大家小心些，这段路不太平，偶尔会有不开眼的低阶妖兽或者劫道散修出没。”吴长老终于开口提醒了一句，声音沉稳。
众人闻言，精神都是一振，纷纷握紧了手中的兵器。林浩更是挺了挺胸膛，似乎有些期待遇到点“刺激”。
林凡心中愈发警惕，他知道，最适合伏击的地点，快要到了。
又前行了数里，官道拐过一个山坳，前方出现了一片相对开阔的谷地，谷地中乱石嶙峋，杂草丛生，一条溪流潺潺流过。而官道，则需要穿过这片乱石谷。
就在车队即将进入乱石谷的瞬间——
“咻！咻！咻！”
刺耳的破空声骤然从两侧的山林和乱石中响起！数十道闪烁着各色灵光的箭矢、飞镖、冰锥、火球，如同疾风骤雨般，铺天盖地地向着车队覆盖而来！攻击来得极其突然和密集！
“敌袭！结阵防御！”吴长老反应极快，暴喝一声，腰间阔剑瞬间出鞘，一道土黄色的厚重剑罡横扫而出，将射向他和大半货车的远程攻击尽数挡下，发出砰砰的炸响！
林浩和林婉清虽然猝不及防，但毕竟也是核心弟子，瞬间施展手段。林浩长剑挥舞，剑光缭绕，护住身前。林婉清则素手轻扬，一道水蓝色的光幕升起，如同瀑布般挡在身前。
而石铁，则是低吼一声，身体表面泛起一层岩石般的灰白色光泽，竟是不闪不避，用身体硬抗了几道攻击，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却只是让他身形晃了晃，防御力惊人！
林凡在破空声响起的刹那，便已施展流云步，身形如同鬼魅般向后飘退，同时青锋剑出鞘，剑光一闪，精准地点碎了两支射向他要害的淬毒弩箭。他的应对显得游刃有余，目光冷静地扫视着攻击来源。
第一波远程袭击过后，不等他们喘息，两侧山林和乱石之中，猛地窜出了十几道身影！这些人大多身着黑衣，蒙着面巾，修为参差不齐，从炼气期五层到八层都有，眼神凶狠，动作矫健，显然是经常干杀人越货勾当的亡命之徒！
“杀！一个不留！”为首一个炼气期八层的魁梧汉子，手持鬼头刀，狞笑着带头冲了上来，目标直指看起来最“弱小”的林凡！
“保护物资！各自为战，互相支援！”吴长老再次喝道，挥动阔剑，迎上了两名炼气期七层的黑衣人，剑罡纵横，一时间将那两人压制住。
林浩和林婉清也各自对上了一两名敌人，剑光水幕交织，打得有声有色。石铁则如同人形堡垒，主动挡在货车前，凭借强悍的肉身和一门刚猛的拳法，与三名黑衣人缠斗在一起，虽然攻击手段稍显笨拙，但防御极强，一时不落下风。
而那名炼气期八层的魁梧汉子，则带着两名炼气期六层的帮手，呈品字形，狞笑着将林凡围在了中间。
“小子，要怪就怪你命不好，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魁梧汉子舔了舔嘴唇，眼中满是残忍之色，鬼头刀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当头劈向林凡！刀风凌厉，显然是想一击必杀！
另外两人也同时出手，一人使剑，剑光刁钻，刺向林凡肋下；一人用爪，五指如钩，带着腥风，抓向林凡后心！
配合默契，杀招尽出！
面对三名修为不弱于自己，甚至为首的还高过自己的敌人围攻，林凡脸上却不见丝毫慌乱。他甚至没有去看那势大力沉的鬼头刀和刁钻的剑刺，而是将大部分注意力，放在了身后那名使爪的敌人，以及……更远处，那片看似平静的乱石深处！
他感觉到，那里还隐藏着一道更加危险、更加冰冷的气息！如同潜伏在阴影中的毒蛇，尚未出动。那才是真正的杀招！这些明面上的黑衣人，不过是吸引注意力和消耗他力量的炮灰！
“既然你们急着送死，那就先拿你们祭剑！”
林凡眼中寒芒一闪，面对三方夹击，他竟不退反进！脚下流云步催动到极致，身形如同毫无重量般，贴着那势大力沉的鬼头刀刀锋滑过，同时手中青锋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暗紫色的九死灵力瞬间灌注！
“流云·破！”
剑光乍起，如云似雾，却又带着一股撕裂一切的凌厉！并非直刺，而是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迎上了那名使爪黑衣人抓来的手腕！
那黑衣人根本没料到林凡在如此围攻下，竟敢如此行险，而且速度如此之快，角度如此之刁钻！他想要变招已然不及！
“嗤啦！”
青锋剑何等锋利？加之林凡那霸道诡异的九死灵力！剑光闪过，一只戴着金属指套的手掌，连同半截小臂，竟被齐腕斩断！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
“啊——！”那黑衣人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叫，攻势瞬间瓦解，抱着断臂踉跄后退。
而林凡在出剑的同时，左手指尖暗紫色光芒已然凝聚，看也不看，反手一指点向身侧那名使剑黑衣人刺来的长剑！
“戮仙指（伪）！”
“叮！”
一声脆响！那柄品质不俗的长剑，剑尖处竟被这一指硬生生点出一个米粒大小的缺口！一股尖锐、充满破坏力的异种灵力顺着剑身瞬间传入那黑衣人体内！
那黑衣人如遭雷击，闷哼一声，虎口崩裂，长剑几乎脱手，体内气血翻腾，灵力运转顿时一滞！
电光火石之间，林凡以匪夷所思的身法和精准到毫巅的判断，连破两人合击，一残一伤！
直到此时，那魁梧汉子的鬼头刀才堪堪从林凡身侧劈空，重重斩在地面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沟壑。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瞬间被废掉的两个同伴，又惊又怒！
“小杂种，找死！”魁梧汉子怒吼一声，身上肌肉虬结，灵力毫无保留地爆发，鬼头刀再次扬起，刀身之上泛起血红色的光芒，带着一股惨烈的煞气，显然动用了某种秘法，威力倍增！
“血煞斩！”
刀光如匹练，带着刺鼻的血腥味，笼罩向林凡！
然而，经过刚才的交手，林凡对这几人的实力已有清晰判断。这魁梧汉子看似凶猛，但招式粗糙，灵力虚浮，远不如族比中的林岩、林霸天扎实。
面对这狂暴的一刀，林凡不再闪避。他深吸一口气，体内九死灵力如同江河奔涌，尽数灌注于青锋剑中！剑身青光大盛，那一道风属性灵力被彻底激发，使得剑速快到了极致！
他没有施展任何花哨的剑招，只是将全身力量、速度、灵力，凝聚于一点，简简单单地，一剑直刺！
以点破面！后发先至！
“嗤——！”
青色的剑芒，如同撕裂布帛般，精准无比地刺入了那血色刀光最薄弱、也是力量流转的核心节点！
“咔嚓！”
血煞刀光应声而碎！青锋剑去势不减，在魁梧汉子惊恐绝望的目光中，瞬间洞穿了他的咽喉！
“嗬……嗬……”魁梧汉子手中的鬼头刀当啷落地，双手捂住不断涌出鲜血的喉咙，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对死亡的恐惧，缓缓跪倒在地，气绝身亡。
转眼之间，围攻林凡的三名黑衣人，两死一残！
这一幕，不仅让剩下的那些黑衣人胆寒，也让正在激战的林浩、林婉清等人看得目瞪口呆！他们虽然也在对战，但压力远不如林凡这边，此刻看到林凡如此干净利落地解决掉三名强敌，心中震撼无以复加！
这真的是刚突破炼气期六层不久吗？这战力，恐怕比很多炼气期八、九层的弟子都要强悍！
吴长老眼中也闪过一丝惊异，但更多的是一种复杂的了然。他挥剑逼退对手，高声道：“好！林凡师侄果然实力非凡！大家加把劲，尽快解决敌人！”
然而，林凡在击杀魁梧汉子后，脸上却没有丝毫喜色，反而变得更加凝重。他的神识，死死地锁定着那片乱石深处。
因为，那道一直潜伏的、冰冷而危险的气息，终于动了！
如同阴影流动，一道模糊的身影，以一种远超之前所有黑衣人的速度，悄无声息地从一块巨石后闪现而出！此人同样一身黑衣，但身形更加瘦削，气息更加内敛，如同隐藏在鞘中的利刃。他手中没有兵器，只有一双戴着暗金色手套的手掌，手套指尖锋利，闪烁着幽光。
他的目标，明确无比，直指林凡！速度快得只在原地留下了一道淡淡的残影！
炼气期大圆满！而且是精通暗杀之术的炼气期大圆满！比之前夜袭听雨轩的那两个，气息更加凝练，危险程度更高！
“终于忍不住了吗？”林凡心中冷哼，早就等着你了！
他看似因为刚刚结束战斗，气息尚未平复，站在原地微微喘息。实际上，体内九死灵力已然调整到最佳状态，青锋剑斜指地面，剑尖微颤，暗紫色的灵力在剑身与指尖流转不定。
那暗杀者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冷芒，在他看来，林凡刚刚经历苦战，消耗必然巨大，此刻正是偷袭的最佳时机！他身形如烟，瞬间逼近林凡三丈之内，戴着手套的右掌如同毒蛇出洞，悄无声息却又快如闪电地拍向林凡的后心！掌风阴冷，带着一股腐蚀性的灵力！
这一掌若是拍实，足以瞬间震碎心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林凡动了！
他并没有转身，也没有格挡，而是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他脚下猛地一踏，暗紫色的灵力以一种玄奥的方式瞬间爆发！
《缩地成寸》！
嗡！
空间微微扭曲，林凡的身影在原地骤然模糊，下一刹那，竟如同鬼魅般，凭空向侧面横移了足足五尺！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致命的一掌！
那暗杀者志在必得的一掌顿时落空，掌力拍在空处，发出沉闷的气爆声，将地面都腐蚀出了一个小坑。他眼中闪过一丝错愕，显然没料到林凡竟有如此诡异的身法！
而就在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因攻击落空而出现瞬间僵直的刹那——
林凡那横移开的身影，如同早已计算好一般，恰好处于了一个对他而言最佳的进攻位置！他手中的青锋剑，早已蓄势待发！
“流云·一线天！”
剑光亮起！不再是之前的云雾缭绕，而是凝聚成了一道极其纤细、极其凝聚、仿佛能切割开空间的青色丝线！这一剑，将速度与穿透力发挥到了极致！更是融入了林凡对“戮仙指”那无坚不摧意境的理解！
快！准！狠！
那暗杀者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的闪避或防御，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道死亡的青线，在自己的瞳孔中急速放大！
“噗嗤！”
青线轻而易举地破开了他仓促间凝聚的护体灵光，然后从他的左侧太阳穴射入，右侧太阳穴穿出！
暗杀者的身形骤然僵住，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他脸上的错愕凝固，眼神迅速黯淡，最终带着无尽的茫然与不甘，软软地扑倒在地，气息全无。
眉心之间，一道细小的血线缓缓渗出。
又一名炼气期大圆满的暗杀者，毙命！
这一次，是正面交锋，以绝对的速度和算计，完成反杀！
静！
整个乱石谷，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剩下的那些黑衣人，看到连最强的暗杀者都被瞬间秒杀，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发一声喊，再也顾不得任务，如同丧家之犬般，四散奔逃，很快便消失在密林之中。
林浩、林婉清看着持剑而立、气息平稳，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小事的林凡，眼神中充满了震撼与敬畏。石铁也停下了动作，看着林凡，憨厚的脸上，那双眼睛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
吴长老收剑入鞘，看着林凡，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感叹：“林凡师侄……真是……深藏不露啊。”
林凡挽了个剑花，将青锋剑上的血珠甩落，归入鞘中。他脸色平静，仿佛刚才连杀数人，其中还包括两名炼气期大圆满的，只是随手拍死了几只苍蝇。
他走到那名暗杀者的尸体旁，蹲下身，熟练地搜查起来。同样找到了一枚黑色令牌，样式与之前夜袭的杀手相同，但背面多了一道细微的金纹。除此之外，还有几瓶品质更高的毒药和伤药，以及一些零散的灵石。
他将令牌和有用的物品收起，然后站起身，目光看向吴长老，语气平淡：“吴长老，匪徒已退，我们是否继续赶路？”
阳光透过林间的缝隙，照在他年轻却已显坚毅的脸庞上，那平静的眼神深处，是洞悉一切的冰冷，和一种初经杀戮洗礼后沉淀下来的锋芒。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真正的风暴，还在后面。
但他无所畏惧。
（第20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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