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俊心头一紧，下意识的把荞麦护到身后。
黑风陡然拔地而起。
在山林间旋成一股巨大的旋涡。
枯叶被一股脑儿卷上半空，围着三人呼啦打转。
李俊余光瞥向一旁的王贤才。
王贤才衣服被风吹的呼呼作响，领口却纹丝不动。
犹如一张贴在皮肉上的薄纸。
李俊喉结一紧，低声问：
“你是人是鬼？”
王贤才咧嘴一笑，表情诡异道：
“你说我像什么？”
李俊和荞麦同时后退一步。
鞋底踩碎枯枝，“咔嚓”一声脆响。
身后的小黑后背炸毛，猛的扑了过来。
利爪落地，冲着王贤才‘旺旺’乱叫。
王贤才呲着牙，上下牙‘咔咔’作响，露出一脸狞笑。
看到王贤才的这个样子，荞麦紧紧攥着李俊的衣角，哆哆嗦嗦的问道：
“李大哥，你说这王贤才大哥是不是人？”
李俊看向王贤才脸上，王贤才瞳孔缩成一条黑线。
李俊低声答：“我看着……不像人！”
话音刚落，王贤才忽然咧嘴一笑，露出一排尖牙：
“嘿嘿嘿！”
奸笑声还未停止，只听身后传来落叶‘酷哧酷哧’的声响。
那具无头狐尸正一步一步向着这边缓缓挪来。
颈腔朝外，露出气管与椎骨。
每走一步，断颈便发出“咕叽”一声，涌出一股黑血。
黑血顺着前胸皮毛淌落，在落叶上积成一片片血污小洼。
李俊赶紧掏出兜里的小刀准备应对。
却见，狐尸抬起前爪。
遥遥指向王贤才，喉骨震动，发出凄厉的人类求救声：
“快。走！”
狐尸所到之处，地上枯黄的落叶上皆沾着湿黏新鲜血液。
李俊见状咬破指尖，以血画符，在树叶上画出一个“镇”字。
他抬手一扔，猛地钉入无头狐尸身上。
狐尸瞬间发出婴儿啼哭，轰然散成一地白蛆。
忽然，蛆虫背脊拱起。
迅速朝众人脚下疯狂涌来。
所到之处，草地植被皆被啃成黑色粉末，发出“沙沙”蚕食声。
李俊见状赶紧举起火堆里的火把，向着蛆虫掷去！
蛆虫遇到李俊投来的火把，迅速朝着麻袋爬去。
李俊一把举起地上的麻袋丢进火堆。
烈焰“轰”地窜成一串金黄色的火蛇。
火舌里隐现一张披人皮的狐脸，冲李俊阴阴一笑。
“你看我像人还是像鬼？”
山风骤然飞起，吹得火堆“哗”地矮成一片。
灰烬扬起，迷了李俊的眼。
他抬手一揉。
再睁眼时，王贤才与无头狐尸都消失不见，原地，只剩满地草木灰。
风一吹，一切都消失不见。
荞麦惊恐的盯着这一切。
“都消失了？”
她问。
李俊点点头。
巨大的惊恐让两个人此时再也顾不上寻找王贤才了。
两人心情沉重的朝着山下走去。
路上，荞麦问李俊：
“大哥哥，你说之前要是水里的那个女鬼是我，你现在是不是早就死了？”
李俊疑惑的问道：
“荞麦，你怎么这么说？”
荞麦嘿嘿一乐：
“李俊，你看看我是谁？”
李俊猛地刹住脚步，看向荞麦。
山道上，碎石“哗啦啦”的滚下崖底。
月光惨白，照着荞麦的影子，影子被被拉长数倍，身体开始慢慢变色。
她仰起脸，月色透进皮肤，能看见底下淡蓝的血管。
那血管轻轻游移，里面一条细蛇，正顺着她的脸颊缓缓爬至全身。
“荞麦？”
李俊喉咙发紧，指尖还残留着画符时的血痂，钻心的疼。
“嘿嘿嘿……”
荞麦的声音忽然拔高，带着山谷回声，一层层叠上来：
“你仔细看看，我到底是谁？”
她抬手抓住自己的头发 ，两手从中间一撕。
无数的青红色血管暴露在空气中。
一整张人皮像熟透的果皮，“嗤啦”一声从头顶剥落。
皮下一团漆黑水雾，水雾里浮着一张苍白女人的脸。
湿发黏在额前，眼眶里嵌着两粒灰白色的眼球，没有瞳孔。
“三年前，我被人害死在大眼井，你不记得了？”
女人声音嘶哑：
“你说荞麦这个名字，我也觉得很好！给我一起陪葬如何？”
李俊手指画符，逼问女鬼：
“真正的荞麦去了哪里？”
女人指甲抠在他手背：
“你下来陪她不就知道了？！”
女鬼一边说着，一边朝着李俊伸出长长的舌头。
“不要……”
李俊大声惊呼，踉跄后退，脚跟抵住山道，碎石簌簌掉落:
“你误会了，我和她没有关系！”
女鬼凄惨一笑：
“是啊，负心的男人，你们都一样！”
“骗子！”
女鬼嘶吼着，长长的指甲向着李俊抓来。
“我死了！我要你们都下来陪葬！”
“陪葬！陪葬！”
无数黑水凝结成一条条一缕缕，向着李俊袭来。
无数声音，齐声尖笑：
“陪葬！陪葬！”
李俊猛地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掌心，双手结诀：
“天地玄宗，万气本根.....”
咒诀刚念道一半，李俊只觉得浑身一紧，丝丝黑发缠住他脚踝。
女人脸贴着他的皮肤，带着一股腐烂的水草味：
“男人都一样！”
女水鬼疯狂大笑。
“哈哈哈哈哈！”
“噗！”
在女鬼狂笑之际。
李俊拔出小刀，猛的一下捅进了水鬼的胸腔。
小刀的刀尖还沾着李俊的鲜血。
水鬼的笑声戛然而止，发出一声凄凉的惨叫。
李俊趁机从兜里掏出最后一道黄符。
以血为引，高高举起。
“荞麦……”
“对不起！”
他猛地抬手，把黄符拍向自己心口！
“轰！”
符纸沾血即燃，瞬间变幻成幽蓝雷火。
雷火遇阴气，轰然炸成一道电蛇，顺着黑水鬼反噬回去。
女鬼发出婴儿般啼哭，被电得“噼啪”作响，最后蒸发成一团团白汽。
“李俊！还我命来！”
女水鬼尖叫声越来越弱，雷火越烧越旺。
就在此时，山道尽头传来一声犬吠。
“汪！”
“汪！”
小黑从黑暗里蹿出，嘴里叼着一块骨头。
女鬼看见尸骨，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我的尸骨！”
李俊手里的雷火趁势一卷，将她整团吞没。
幽蓝火光里，李俊看见女人脸最后的眼神：
不是恨，是绝望，还带着一丝不甘！”
火光中，倒映出一男一女两人花前月下的场景。
男人牵着别的女人的场景。
女人大着肚子哀求男人的场景。
女人死时的场景。
........
一幕幕场景如历历在目。
李俊突然感觉心里一阵难受，脱口而出。
“对不起……”
.....
随即，雷火轰然炸散，山道恢复寂静。
李俊跪倒在地上。
小黑跑过来，温热的舌头上的倒刺舔着他的手背。
李俊抱住狗，眼神坚毅。
山风拂过。
远处，村庄鸡鸣狗吠。
天，亮了。
他抬头，看见山道尽头，一抹瘦小身影正朝他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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