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迎面走来的陈清婉，我从她身上闻到了浓浓的酒味，也第一次看到她落魄的样子，不久之前，她还是个从北方来的女王，于是恍惚间我仿佛看到了两个不同时期的她，一个是现在，穷困潦倒；一个是当时妆容精致，戴着耳坠，穿着一身非常显身材的礼服。
终于，我喊出了她的名字：“清婉……”
陈清婉抬头看着我，她迷离的眼神里不再有狡黠灵动，反而充满恨意，冷冷看了我很久都，江面上吹来的风此时变得特别凄凉，可这明明是一个临近夏季的节日才对。
夜晚的车流在转弯时，将刺眼的灯光照在我们身上，忽明忽暗，又飞快消失不见，最后什么都没有留下，某一刻，江面上的风停了，车流声远去以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站在对面的陈清婉，终于开口说道：“江安；你不是说要去无人区吗，你赶紧去吧，最好是死在里面，没有人值得你真心对待；也没有人会等你回来，如果你死了，对所有人来说都是解脱，我也不会再恨你。”
我反复咽着口水，却感到一股窒息地感觉涌上喉咙，半晌才觉得无比沉重质问：“难道只有我去死，你才能原谅我吗？”
“是。”
“对不起，我做不到，无人区我会去的，但我必须要活着出来……”
陈清婉眼含起泪，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她的身影在风里摇晃地快要支离破碎，声音哽咽的说：“江安，如果有那么一次重来的机会，我再也不要认识你了，你害得我家破人亡，凭什么还能活的这么自在……”
“你错了，我没有活得很自在，我也一直在被抑郁症折磨。”
“那你就去死啊，我恨死你了！”
……
越来越深的夜色里，陈清婉与我背道而驰的离开，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失去了所有本应该轻松的心情，我感到了身心俱疲的累；陈清婉想要我去死，二黎想要我回头找杨意，叶琳叫我去扬州看看，程烟呢，她最能理解我，可是她也在和我一样痛苦。
无论能不能从无人区里出来，我的人生都好像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有人在故事里幸福了，但那与我无关；有人在快要幸福的时候出事了，给我带来了更深的打击，幸福这种东西从来都没有降临在我身上，反而灾难一直都在让我痛苦。
……
次日，我顾不上去处理公司遭遇的麻烦，就去前往殡仪馆送啸哥最后一程，陈清婉连带着那几家大型网红商铺撤资，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如果政府的项目没有落实在商业街附近，加上损害流失的人流量，注定不能再重现市场那样的局面了。
等我赶到殡仪馆的时候，除去啸哥自身的那些朋友，还有他们的父母，卫月茗，王嫣，其乐，姜疏，杨意和程烟……都来齐了。
殡仪馆里面的气氛很凝重，在卫月茗双眼含泪的接过工作人员手上的骨灰盒的时候，我感到了一种落叶归根的气息，啸哥不属于南京，他终究要在死后回到养育自己的土地上。
卫月茗捧着啸哥骨灰盒，轻轻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这是生与死的触碰，她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终究没有和他（她）的父亲见上面，同样，啸哥没有等待他的孩子出世，就这样匆匆忙忙的离开了人世……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卫月茗把骨灰盒递给了啸哥早已哭花眼的父母，然后用手背一点点擦掉脸上的泪水，她接着用一种平淡的语气说道：“爸，妈……婚礼照常举行，我要嫁给他，他是我心爱的男人，生也好，死也好，谁都不要想将我们分开。”
无比震撼的感觉，充斥在场所有人心里，这时候谁还敢质疑殉情只是古老的传说，至少这个欲望横行的世界里，有人升华了自己的灵魂，也有人永远被仇恨支配着，我觉得此时没有任何人能够比的上下定决心的卫月茗，连我去徒步穿越无人区都是低她一等的事情，因为那太自私，偏偏我就想这样自私一回……
……
对于她这个决定，沉默的是她父母，劝拦的则是啸哥父母，啸哥妈妈头发花白了大片，把骨灰盒递给啸哥他爸后，上前抓住卫月茗的手，哭着恳求：“月茗，你别这样冲动，叔叔阿姨都知道你很爱王啸，这是从平日里一点点看出来的，要是没有这么一场意外，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但意外就是发生了，现在这种局面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拖累你，你也不要耗死在这里，无论你要不要孩子，还是过自己的生活，怎么样的决定我和他爸都能接受。”
卫月茗也哭，哭着和啸哥妈妈拥抱，这其中包含的复杂情感，是我们这些外人一辈子不可能理解的了，不过，卫月茗在转头看了眼自己的父母后，还是说道：“阿姨，我跟王啸已经领了结婚证，我们是法律认同的夫妻，照顾你和叔叔是我的义务，孩子是王啸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血脉延续，也是他留给我的最后礼物，我会将孩子抚养成人的。”
……
殡仪馆外面，阳光冲刷在街道周围，透过一棵棵高大的梧桐树，被剪碎成了许多碎片，暖暖地照在身上，在经过啸哥父母的同意后，卫月茗和他们坐上了一台黑色的商务车，向着落叶归根的地方驶去，也是啸哥的歇息之地。
阳光下，目送着车辆驶离，我们这些朋友神情都无比恍惚，甚至下意识追随了几步……那个陪我大口喝酒吃肉，谈着理想，，一起为事业奋斗努力过的挚友，就这样在什么话都没来得及留下的瞬间，匆匆离开人世。
我反复吞咽口水，阳光也在我闭上眼的那刻，变得血肉模糊，我的内心似乎久违迎来了那么一束并不怎么热烈的光芒，它的光不足以让干涸的土地开始万物复苏，不过，代表着那样一个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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