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匕立威的效果,立竿见影。
晏华清从太和殿返回紫宸宫的一路上,所遇见的宫人,无论职位高低,无不屏息凝神,跪伏在地,连大气都不敢喘。那敬畏,是发自骨子里的,远比之前因刺杀事件而产生的恐惧,更添了几分对绝对权力的顺服。
回到寝宫,青黛和福顺伺候她换下沉重的孝服,动作比以往更加轻柔小心。
“陛下,您……您方才在太和殿上,真是……”青黛想找个词来形容,却觉得任何词语都显得苍白,最终只化作一句,“真是吓死奴婢了。”
福顺也在一旁连连点头,心有余悸。
晏华清坐在梳妆台前,任由青黛为她梳理长发,闻言只是淡淡瞥了铜镜中一眼:“吓死的该是那些心怀鬼胎之人。”
她需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雷霆手段,方能显菩萨心肠——虽然她并不打算做什么菩萨,但至少能争取到一段无人敢明目张胆掣肘的时间。
“对了,陛下,”青黛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压低声音道,“您之前让奴婢留意采办处的人,奴婢物色了一个,叫小卓子,入宫五年了,脑子活络,但因为不肯同流合污孝敬上头,一直被打压,只能在采办处干些最苦最累的杂活,消息却挺灵通。”
晏华清目光微动:“人呢?”
“奴婢已让人看住了,陛下随时可以传唤。”
“嗯,晚些时候带他来见朕。”晏华清点头。情报网的搭建,必须尽快提上日程。
休息了约莫一个时辰,用过早膳,晏华清便吩咐福顺:“传旨,辰时三刻,御书房,召见内阁阁臣及六部尚书。”
福顺一愣:“陛下,您不先歇息……” 话说一半,对上晏华清平静无波的眼神,他立刻把后半句咽了回去,“奴才遵旨!这就去通传!”
辰时三刻,御书房。
以首辅张文正为首的几位阁臣,以及六部尚书,悉数到齐。众人脸上神色各异,但或多或少都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拘谨和忐忑。太和殿上那柄寒光闪闪的匕首,仿佛依旧悬在每个人的心头。
晏华清换上了一身较为轻便的明黄色常服,坐在御案之后,面前摊开着几本奏章。她没有立刻开口,只是用目光缓缓扫过下方站立的十几位重臣。
空气安静得落针可闻,只能听到几位老臣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终于,她放下手中的朱笔,开口打破了沉默,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今日召诸位爱卿来,没那么多虚礼。朕初理朝政,许多事,需仰仗诸位。”
她顿了顿,目光首先落在户部尚书钱益谦身上。这是一个身材微胖、面相富态的中年男子,此刻正低着头,额角隐隐有汗光。
“钱尚书。”
钱益谦身体一颤,连忙出列躬身:“臣在。”
“户部档房走水,账册损毁,朕深感痛心。”晏华清语气听不出喜怒,“然,国事维艰,国库收支,总得有个说法。朕不要那些虚头巴脑的报表,你只需告诉朕,如今国库,究竟还有多少现银?各地拖欠的赋税、亟待支付的军饷、官员俸禄,又有多少?”
钱益谦喉结滚动,掏出手帕擦了擦汗,支支吾吾道:“回陛下……这个……账册焚毁,许多具体数目需时间核对……据臣粗略估算,库银……库银约莫还有三十余万两,各地欠款……加之今岁需支付之款项,缺口恐……恐在五百万两之上……”
“三十万两?缺口五百万两?”晏华清重复了一遍,声音依旧平静,却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兵部尚书李崇山忍不住出列道:“陛下!北疆镇北王军饷已拖欠三月,将士们怨声载道,若再不拨付,恐生兵变啊!”
工部尚书也紧接着道:“陛下,京郊水利年久失修,若今夏汛期来临,恐酿成大祸,修缮款项亦不能再拖了!”
礼部尚书跟着凑热闹:“陛下,先帝冥诞祭祀及各国使节朝贺之费用……”
一时间,御书房内如同变成了菜市场,各位尚书纷纷陈述本部的困难,核心思想只有一个:要钱。
晏华清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直到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所有目光都重新聚集到她身上时,她才轻轻笑了一声。
这一声笑,很轻,却让钱益谦的冷汗流得更凶了。
“诸位爱卿的意思,朕明白了。”晏华清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御案上,十指交叉,“简单来说,就是公司……咳,就是朝廷现在没钱,但到处都要花钱。收入远远跟不上支出,现金流即将断裂,并且背负着巨额债务。对吗?”
她用的词有些古怪,“公司”、“现金流”让几位老臣面面相觑,但大意是明白的。钱益谦硬着头皮道:“陛下……圣明。”
“那么,”晏华清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钱尚书,朕问你,赋税乃国库根本。每年额定税收是多少?实际征收上来多少?征收成本又是多少?各地官员的绩效……呃,政绩考核中,赋税完成情况占几成?为何年年征收,年年不足?”
钱益谦被她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头晕眼花,这些细节,他哪里记得那么清楚?平时都是下面的人处理,他只看个总数罢了。“这……陛下,赋税征收,受天时、地利、民情诸多因素影响,且地方官员亦有难处……”
“难处?”晏华清打断他,“他们的难处,就是可以中饱私囊,欺上瞒下的理由?”
她不再看脸色煞白的钱益谦,转而看向首辅张文正,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老臣。
“张阁老,您是三朝元老,依您看,这财政困局,根源在何处?”
张文正沉吟片刻,缓缓道:“陛下,根源错综复杂,然其要害,一在吏治,二在税制,三在……冗员。”
他说得比较含蓄,但晏华清听懂了。吏治腐败导致税收被层层盘剥;税制不合理导致税基狭窄,负担不均;机构臃肿,吃空饷的冗员太多,导致行政成本高昂。
很好,至少这位首辅还能看到问题所在。
“阁老所言甚是。”晏华清点了点头,“所以,开源节流,整顿吏治,乃是当务之急。”
她目光再次扫过众人:“从今日起,由户部牵头,给朕做三件事。”
“第一,重新核算天下田亩、人丁,摸清家底。给你们一个月时间,拿出一个初步的、真实的评估报告。” “第二,审计各郡县、各部衙近三年的账目。账册烧了,人就还在。经手人、知情人都给朕找来,一笔一笔对!” “第三,厘清所有朝廷欠款和待支付款项,按紧急和重要程度,给朕列一个优先级清单。”
她每说一条,钱益谦的脸色就白一分。这三条,条条都直戳户部,乃至整个官僚体系的痛处和要害上!
“陛下!此事牵连甚广,且耗时日久,恐……”钱益谦试图挣扎。
“朕知道牵连甚广。”晏华清冷冷地看着他,“所以才要查。至于耗时?朕给你们时间,但朕要看到进度,看到结果。一个月后,朕要看到初步成效。做不到……”她冷冽的眼神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她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语,配合着她在太和殿上的“壮举”,让钱益谦瞬间闭了嘴,冷汗浸透了后背的官服。
“李尚书。”晏华清又看向兵部尚书李崇山。
“臣在。”
“兵部也一样。核实各地卫所兵员实数,厘清空饷情况。镇北王那边的军饷,朕会想办法先筹措一部分,但兵部必须给朕一个清晰的、杜绝吃空饷的方案。”
“臣……遵旨。”李崇山脸色也不太好看,但不敢反驳。
晏华清依次看向工部、礼部……每看向一个部门,便提出几个尖锐而具体的问题,要求他们在规定时间内给出解决方案和数据支撑。
她不再听那些空洞的汇报和诉苦,她要的是数据,是方案,是结果。
这场原本可能流于形式的“董事会”,在她的主导下,变成了一场高效(对晏华清而言)且令人窒息(对众臣而言)的任务分派和数据追责会议。
几位老臣走出御书房时,个个脸色凝重,脚步虚浮。他们第一次感觉到,这位年轻女帝的可怕,并不只在于那柄匕首,更在于她那种洞悉要害、直指核心,并且要求用“数据”说话的、完全不同于以往任何君主的理政方式。
她似乎……真的懂得如何管理一个国家,而且,手段极其“粗暴”,不留情面。
看着众臣离去时沉重的背影,晏华清靠在椅背上,轻轻吐出一口气。
这只是开始。用现代商业管理的思维,来梳理这个古老的帝国机器,注定会遇到巨大的阻力。但她别无选择。
她拿起福顺刚刚奉上的一杯参茶,抿了一口,对侍立一旁的青黛道:
“去,带那个小卓子来见朕。”
是时候,织一张属于自己的网了。而就在她等待小卓子的间隙,手指无意识地划过袖中那柄匕首的刀柄时,那种异样的沉重感再次传来。
她微微蹙眉,将匕首抽出,放在掌心仔细端详。
重量……确实不对。比她刚拿到手时,似乎沉了少许。若非她身为杀手对武器重量极其敏感,几乎难以察觉。
怎么回事?
她的目光落在匕首的刀柄与刀身的连接处,那里似乎……多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与金属原色融为一体的暗纹?
金色暗纹?
这不是她原来的那把匕首。
喜欢穿越成废物?她翻身当女帝!请大家收藏:(m.xinbayixs.com)穿越成废物?她翻身当女帝!新八一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