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副总理那冷静而又锐利的话语，如同一盆冰水，彻底浇灭了会议室里刚刚燃起的狂热。
温度骤降，气氛凝固。
所有的目光，再一次，如同百川归海一般，汇聚到了那个始终平静如水的少年身上。
如果说之前专家们的提问，是一场场高强度的“专业技术资格认证考试”，那么现在，由这位主管国家经济命脉的“大管家”所发起的，则是一场直指灵魂、关乎国本的“政治审查”。
林副-总理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静得不带一丝温度。他死死地盯着高斯-宇的眼睛，似乎想从那双深邃的瞳孔中，寻找到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
他开口了，声音平稳，但每一个字，都如同千钧重锤，沉甸甸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第一个问题。”
他一字一顿，吐字清晰。
“你的知识，究竟，从何而来？”
“我们承认，知识可以被学习，可以被发现。人类文明的进步，就是建立在知识的不断积累和突破之上。但是，高斯宇同志，你所掌握的知识体系，其系统性、前瞻性、以及完整性，已经完全超出了‘学习’和‘发现’的范畴。”
“它更像是……被某种力量，成体系地、完整地、直接‘灌输’进了你的大脑。”
“灌输”二字，被他刻意加重了语气。
“所以，我们必须知道，也必须要得到一个明确的答复。你的背后，是否存在着某个我们未知的组织？某个致力于颠覆现有世界格局的秘密团体？又或者……是某个，我们至今无法理解的，非人类的智慧实体？”
“这个问题，不涉及对你个人的冒犯，它只关系到龙国的最高国家安全。你，必须如实回答。”
这个问题，如同一柄最锋利的解剖刀，精准地剖开了所有光环，直指那个最神秘、最根本的核心。
来源！
这不仅仅是好奇，这是一个国家在接纳一种足以改变自身命运的外部力量前，所必须进行的、最审慎的风险评估。
如果高斯-宇的背后，站着的是另一个对龙国抱有敌意的超级大国，那他今天所展现的一切，都将是一个包裹着蜜糖的、最致命的陷阱。
如果他的背后，站着的是一个人类无法理解的外星文明，那么，这个文明对地球、对人类，究竟是善意，还是恶意？它的目的又是什么？龙国贸然接纳，会不会成为“引狼入室”的那个蠢货？
这个问题，太沉重了。
然而，林副总理并没有给高斯-宇任何喘息和思考的时间。
他紧接着，用同样不容置疑的语气，提出了第二个，也是在现实层面，更为致命的问题。
“第二个问题。”
“即便，我们暂时搁置你知识来源的追究，选择相信你对龙国并无恶意。那么，你如何向我们证明，你有将这些停留在纸面上的、伟大的理论，转化为现实中看得见、摸得着的实物的能力？”
“刚才，你向我们展示了神乎其技的一幕。我们承认，那很震撼。但那更像是一种……一次性的、无法被复制的‘特异功能’，而不是一种可以被理解、被掌握、可以大规模推广的‘工业能力’。”
“毕竟，”林副-总理的语气变得更加锐利，“从一个能解答所有难题的天才理论物理学家，到一个能统筹规划、组织协调、管理成千上万的科学家和工程师，解决无数个枯燥繁琐的工程细节，最终将一个超级工程从蓝图变为现实的总设计师、总指挥官，这中间的鸿沟，可能比从地球到月球的距离，还要遥远。”
“天才，负责提出构想。而将构想变为现实，需要的是‘帅才’。高斯宇同志，你如何证明，你不仅仅是一个‘天才’，更是一个我们能放心将国运交托的‘帅才’？”
这两个问题，如同两座巍峨险峻、无法绕开的巨峰，沉甸甸地压在了高斯宇的身上，压在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心头。
它们不再是技术层面的探讨，不再是“懂不懂”、“会不会”的问题。
而是对他个人身份、背景、立场、能力、乃至诚信的终极拷问！
最后，林副-总理将这两个问题，归结为了一个，也是今天这场会议，最终极的一个质问。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一字一句地总结道：
“所以，高斯-宇同志。这两个问题，归根结底其实是一个问题——”
“我们，凭什么，将一个足以改变国运、需要倾尽整个国家之力去支持的宏伟计划的‘主导权’，心甘情愿地，交给你一个年仅十八岁、来历神秘、毫无工程经验的年轻人？”
“你，如何让我们信服？”
话音落下，整个会议室，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
在座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钱振华院士的嘴唇动了动，他想站起来，想替高斯宇说些什么。他想说，单凭高斯宇脑子里的知识，就值得国家付出任何代价！
但他的肩膀，却被一号首长伸出的手，轻轻地按住了。
一号首-长对着他，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钱振华瞬间明白了。
这是高斯宇必须独自面对的一关。任何人的帮助，在此时此刻，都只会适得其反。
这是一个政治问题，一个信任问题，一个权力交接的问题。它已经超出了科学的范畴。
这是来自权力的终极拷问。
如果高斯宇无法给出一个足以让在场所有“权力执掌者”信服的答案，那么，他或许能得到他想要的一切资源，但他绝对得不到他最想要的——那个至关重要的“主导权”。
他可能会被尊为国师，被奉为上宾，甚至被授予最高的荣誉。
但他，也将会被“供奉”起来，成为一个纯粹的技术提供者，一个被严密保护和控制的“知识宝库”。
而他那个创办一所由自己主导的、名为“未来”的大学的梦想，也将彻底化为泡影。
所有的目光，所有的压力，所有的审视，在这一刻，都如同实质化的聚光灯，聚焦在了高斯宇一个人的身上。
那种压力，足以让任何一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瞬间精神崩溃。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
面对这足以压垮泰山的终极拷问，高斯宇的脸上，却依旧没有流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慌乱、紧张，或是愤怒。
他沉默了片刻。
那片刻的沉默，在众人眼中，显得无比漫长。
他似乎是在思考，在权衡，在组织他那足以扭转乾坤的语言。
然后，他缓缓地抬起头。
他的目光，清澈而又坚定，平静地迎向了林副总理，迎向了一号首-长，迎向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
他的嘴角，缓缓地，勾起了一抹自信而又带着一丝神秘的微笑。
那笑容，仿佛驱散了会议室里所有的凝重和压力，充满了让人心安，又让人捉摸不透的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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