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引擎发出平稳的轰鸣，舱内灯光调暗，大部分乘客都陷入睡眠或安静的休息中。苏晚闭着眼，毯子下的手却紧紧握着那个纸袋，指尖感受着那粒微小凸起的坚硬触感，如同握着一枚定时炸弹。
陆沉渊就坐在过道另一边，他的存在感像无形的磁场，即使隔着距离，也让她无法真正放松。
她不能确定那粒东西的具体功能，但无非是定位或窃听。在万米高空的密闭环境里，她没有任何工具和设备去处理它，也不能贸然行动。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按兵不动，假装毫无察觉。
她调整呼吸，努力让身体放松下来，大脑却像最高速运行的处理器，分析着当前局面。
陆沉渊一再使用技术手段监控她，一方面说明他对她的怀疑极深，迫切想要找到证据；另一方面，也暴露出他似乎并没有掌握更直接、更确凿的信息，否则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地试探。
这对她来说，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她还有周旋的空间和时间。
只是，这种无时无刻不被窥视的感觉，实在令人窒息。她必须尽快想办法处理掉这个追踪器，或者……让它失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飞机似乎遇到了一点气流，开始轻微颠簸。
广播里响起机长提示系好安全带的声音。
过道另一边传来细微的响动，似乎是陆沉渊在调整姿势。
苏晚心中一动。这是一个机会。
她假装被颠簸惊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手下意识地将腿上的纸袋往旁边一拨——
纸袋掉在了地上，里面的东西散落出来一点点。
“哎呀。”她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连忙弯腰去捡。
这个过程她的动作幅度稍大，身体自然侧倾，巧妙地利用座椅的阻挡，隔断了陆沉渊可能投来的视线。在捡起纸袋的瞬间，她的指尖极其快速且用力地在那粒凸起上狠狠一掐一碾！
她不确定这东西的结构，但如此微小的装置，通常十分脆弱。她赌的是物理破坏的有效性！
做完这一切，她迅速将东西收拢回纸袋，坐直身体，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窘迫，仿佛在为自己毛手毛脚感到不好意思。
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陆沉渊。他正看着她，目光平静，似乎并没有发现她的小动作，只是温和地问：“没事吧？”
“没事没事，不小心弄掉了。”苏晚晃了晃纸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谢谢陆总的东西。”
“不客气。”陆沉渊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前方，似乎并未起疑。
苏晚暗暗松了口气，将纸袋塞回背包深处。指尖传来一丝微弱的刺痛感，刚才那一下她用了狠劲，不知道那粒东西被破坏了没有。只能等落地后再找机会确认了。
这个小插曲过后，机舱内重新恢复安静。
又过了一会儿，陆沉渊忽然开口，声音不高，恰好能让苏晚听到：“苏小姐对这次考察的几个点，有什么初步的想法吗？趁着飞行时间，我们可以简单聊聊。”
他开始切入“工作”模式了。
苏晚打起精神，取下墨镜，露出清晰的眼神：“我看过资料，几个候选点都很有代表性。我个人更倾向于将重点放在最偏远、资源最匮乏的那两所村小。虽然拍摄条件会更艰苦，但孩子们的状态可能更原始，更具冲击力。当然，最终还需要现场看实际情况。”
她回答得专业而诚恳，完全围绕项目本身。
陆沉渊点点头，表示赞同：“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慈善不是作秀，应该把资源用在最需要的地方。不过，安全问题也必须重视。那边山路难行，信号覆盖也很差，我们已经提前安排了当地向导和安全人员随行。”
他这话听起来是正常的风险告知，但苏晚却听出了另一层意思——他在强调环境的“不可控”和“危险性”，暗示她必须依赖他安排的“安全人员”。
“陆总考虑得很周到。”苏晚表示认可，随即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问，“对了，我看行程里有一天是自由拍摄时间，需要深入周边的村落。那边的信号情况，具体差到什么程度？我需要提前规划一下素材传输的问题。”
她在试探信号盲区的具体范围，这也是她之前从“谛听”获取的情报之一，需要验证。
陆沉渊侧过头看她，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似乎对她提出这个问题有点意外，又似乎觉得理所当然。“根据先遣队的反馈，进入山区腹地后，大部分区域只有2G信号，时有时无。有几个山谷是完全的盲区。具体范围，到时候向导会详细说明。苏小姐对通讯要求很高？”
最后一句，又是轻微的试探。
“主要是为了工作方便，也为了让关心的人能及时知道我的平安。”苏晚回答得滴水不漏，顺便为自己后续可能使用卫星电话做了铺垫。
“原来如此。”陆沉渊笑了笑，“放心，虽然公共网络不畅，但我们团队配备了海事卫星电话，确保紧急通讯畅通。苏小姐的安全，是我们的首要责任。”
他再次强调了“安全”和“他的团队”，无形中划定了界限。
两人又就拍摄细节和当地风土人情聊了几句，对话始终保持在专业和礼貌的范围内。陆沉渊没有再做出任何出格的试探，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关心项目和员工安全的老板。
但苏晚能感觉到，他每一个问题都在细微地勾勒着她的行为模式和能力边界。
飞机开始下降，穿透云层，下方的群山轮廓逐渐清晰。苍翠连绵，沟壑纵横，显得壮美而又……与世隔绝。
“我们快到了。”陆沉渊看着窗外，语气平淡地说了一句。
苏晚也望向窗外，那片广袤而陌生的土地，就是接下来几天博弈的舞台。
飞机平稳落地，在跑道上滑行。
舱门打开，湿热的风和一股淡淡的草木泥土气息扑面而来，与机场空调房的凉爽截然不同。
一行人取了行李，走出到达厅。立刻有几个穿着当地服装、皮肤黝黑的男人迎了上来，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眼神精悍的汉子，他对着陆沉渊恭敬地点点头：“陆先生，车已经准备好了。”
这就是他安排的当地向导和安全人员。苏晚快速扫了一眼，这些人步伐沉稳，眼神锐利，显然都是好手。
“这位是岩刚，我们的向导。”陆沉渊简单向众人介绍了一下，然后目光看向苏晚，“苏小姐，你跟我的车吧，路上正好可以再聊聊拍摄的细节。”
他直接做出了安排，不容拒绝。
苏晚看了一眼停车场，那里停着三辆越野车，都是性能极强的型号。
她点了点头：“好的，听陆总安排。”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将几乎完全处于陆沉渊的视线和控制之下。
她拖着自己的行李箱，跟着陆沉渊走向中间那辆看起来最坚固的越野车。
岩刚主动上前要帮她把箱子放进后备箱。
就在箱子离手的瞬间，苏晚背包里的手机，突然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那不是电话或短信的震动，而是……“谛听”专用通讯器接收到加密信息的特定频率震动！
信息内容只有简短的一句代码，经过她大脑的瞬间解码，意思是：
【“鼹鼠”在目标区域有活跃迹象，目的不明，谨慎。】
苏晚的心脏猛地一缩！
“鼹鼠”组织？他们也在这片区域活跃？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冲着她来的？还是……冲着陆沉渊来的？
她下意识地抬眼看向陆沉渊。
他正拉开车门，似乎毫无察觉，只是温和地对她示意：“苏小姐，请。”
前方的山路蜿蜒曲折，隐没在苍翠的山峦之中。
苏晚深吸一口带着土腥味的空气，弯腰坐进了车里。
看来，这片看似宁静的山区，隐藏的危机，远不止她和陆沉渊之间的博弈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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