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就算他平日再如何敷衍度日，也清楚泄露机密文件是多大的罪过——那可是按敌特论处的重罪。
要是没问题，自然能安然脱身。
可一旦有问题，就绝对出不来了！
他登时吓得魂飞魄散，双腿发软，连声哀叫：“虎队长，虎队长，我是冤枉的，我冤枉……”
“唉。”
小虎一边替他理了理衣领，扶他站稳，一边带着几分责备说道：“你冤不冤枉，我还能不清楚吗？”
“放心，一切都会查明白的，你要相信我们。”
“走吧，咱们回保卫科慢慢说……”
李老头就像丢了魂似的，被一路架到了保卫科。
没过多久，一个惊人的消息就在加班的轧钢厂工人之间传开了。
翻译科的李老头，竟被怀疑是潜伏的大特务，长期从事**活动！
甚至还有人传言，他跟蒋光头那边沾亲带故。
这么多年，他一直暗中等待时机，准备接应那边**！
谣言越传越像真的，细节丰富，有板有眼。
很快，随着工人们下班，消息就传回了南锣鼓巷，传遍家家户户，也传到了街道办。
当然，也传到了李老头那位有出息的外甥女——王主任的耳朵里。
她顿时懵了。
报复来得太快了。
“主任，事情就是这样，李进阳根本没把我们街道办放在眼里。我都说了，提拔易忠海当管院大爷是您的意思，结果他还是甩了一通脸色……”
街道办里，刚回来的赵办事员也正跟王主任诉苦。
他声音委屈，带着愤懑，仿佛李进阳怎么欺负了他似的。
把四合院发生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王主任听了，暗暗叹气，只好好言安抚。
到底还是和李进阳起了冲突。
她其实并不想走到这一步。过去和李进阳相处得挺愉快，关系一直不错。
可没办法，这次杨厂长递来的橄榄枝，对她来说实在太重要。她背后没人撑腰，难得有机会攀上高枝，怎么能轻易放过？
自古以来，朝中有人好做官，这道理从未变过。
“行了，你先去忙吧，这事到此为止。李科长有点情绪也正常，我们不必较真。”
“好好干，过段时间如果我能调去上级部门，会想办法带上你一起……”
随口许了个空头承诺，王主任便把赵办事员打发走了。
他心里已拿定主意，不和李进阳计较那些咄咄逼人的言行。反正杨厂长交代的事已经办妥，关系也搭上了。
按之前的约定，杨厂长会找机会向毕老引荐他。
这就够了。
至于其他，他不想多管。李进阳也不是好惹的，没必要跟他较劲。
赢了没多少好处，输了却会惹来一堆麻烦。
还是忍一忍为好……
可惜，王主任这份冷静，连一个小时都没维持住。
等他处理完手头的文件准备下班时，街道办值班的小姑娘慌慌张张跑进来。
刚离开不久的赵办事员也跟着折返。
两人脸色都十分古怪。
“主任，出大事了！”
“您舅舅被轧钢厂保卫科抓起来了！说是涉嫌泄露翻译科的国家机密，有敌特嫌疑！”
“什么？”
“是真的！外面都在传，咱们这一片都知道了。好多轧钢厂的工人亲眼看见，他被五花大绑押到保卫科去了……”
赵办事员一脸震惊。
他刚才出门，就听见来街道办领补助的老太太们神神秘秘地议论。
好奇听了几句，差点吓坏。
王主任那个舅舅大家都熟，以前没少来街道办找他，也都知道年后他去轧钢厂上班，听说还是个清闲的养老岗位。
当时不少人还羡慕。
怎么才一两个月，就成了敌特？
那老头是爱惹事，给王主任添过不少麻烦，可跟敌特绝对扯不上关系！
街道办的其他职员还在纳闷，是不是闹了什么误会。
赵办事员心里却一片冰冷。
王主任刚得罪了李科长，转头她舅舅就被抓了……
误会？怎么可能。
这分明是明目张胆的报复！
“什么？！”
王主任猛地站起来，椅子差点被撞倒，一脸不敢置信。
她脑子里嗡嗡作响。
不是没想过得罪李进阳之后，他会不会迁怒舅舅——毕竟那份工作也是李进阳安排的。
最坏的打算，也不过是舅舅丢工作罢了。
杨厂长之前也答应，会尽快把舅舅调到别的科室。
可谁想得到，李进阳下手这么狠、这么快！
五点才得罪他，六点舅舅就被抓了！
她又惊又怒。
李进阳，你太过分了。
简直欺人太甚！
“主任，您没听错，您舅舅真被保卫科抓了，肯定是李进阳干的！”
“您赶紧想办法救人吧，保卫科那地方您又不是不知道！”
“对对对，得赶紧救人，我想想、我想想……”
赵办事员一提醒，王主任才反应过来，现在不是计较李进阳过不过分的时候。
保卫科可不是什么干净地方。
舅舅在那儿待久了，就算没问题，也会被查出问题。
到时候就更被动了。
更何况，王主任清楚舅舅的为人。
他大错不犯、小错不断，真要查起来，肯定一查一个准！
她定了定神，抓起桌上的电话，迅速拨了出去。
“喂，杨厂长吗？是我……”
情急之下，她直接把电话打到杨厂长家里，把事情说了一遍，恳求他赶紧想办法救人。
最后，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满说道：“杨厂长，这和咱们之前说好的可不一样！我老舅的情况早就跟您打过招呼了，怎么一点防备都没有做呢？”
“您赶紧联系保卫科，叫他们马上放人吧！要是我老舅有个三长两短，我这边的麻烦可就大了！”
“……”
电话那头，杨厂长的脸色也沉了下来，牙齿咬得咯咯响。
保卫科和李进阳走得近，他一直都清楚。
但没想到关系能近到这种程度——李进阳一句话，居然就能直接调动保卫科抓人！
杨厂长自问，连他自己都做不到这一点。
李进阳的能量，比他预想的还要大。
“王主任，你别着急。保卫科和其他科室不一样，属于轧钢厂和上级双重管理。我在电话里叫他们放人，恐怕不太容易。”
“这样，我们直接过去。我尽快赶到，你也马上出发，先把人弄出来再说……”
“放心，我肯定不会让老同志出事。你稳住情绪，别急躁。出了问题我们就解决问题，不会有事。别忘了，我才是轧钢厂的厂长……”
王主任挂了电话，心情并没有因为杨厂长的话而放松。
反而更慌了。
杨厂长话说得好听，可他要是真有那个能量，一句话就能让保卫科放人，还用得着亲自跑一趟吗？
她隐隐感觉到，李进阳在轧钢厂某些部门的影响力，可能比她想象的还要大。
这回，恐怕真惹上麻烦了。
“小赵，赶紧收拾一下，跟我去轧钢厂。”
“到了那边别冲动，一切以大局为重。如果李科长在，你就诚恳道个歉，明白吗？”
“千万别带着情绪！”
什么大局为重，还不是为了你老舅？
这不就是让她送上门去给人出气吗！
赵办事员一脸忠心地说道：“主任您放心，我都明白。您老舅就是我老舅！”
“一切以救出老舅为重！”
“不错，你很有前途。”
王主任欣慰地点点头，带着他匆匆出了门。
“哎呀，惠敏，你怎么还能这么沉得住气？你舅舅被人抓走了！”
“敏，天都塌了，你舅舅被抓了，我这个老太婆也不想活了！”
王主任还没来得及出门，就看见街道办又走进来两个人。
一个六十来岁的妇人，还有一个快八十岁的老太太。
正是她母亲和姥姥。
王主任顿时觉得头都大了。
姥姥老来得子，一向溺爱舅舅，年纪大了之后，为了不给他添麻烦，干脆搬来和王主任一起住。
让舅舅一个人逍遥自在。
母亲对那个弟弟也格外纵容，简直比对自己还亲，是彻头彻尾的“扶弟魔”。
王主任早年随军南征北战，好不容易等到新国家成立，熬出了头，有了正式职位，对家里自然多有照顾。
可带回去的大部分好处，都被姥姥和母亲转手送去了舅舅家。
就连争取到的工作名额，也被姥姥一哭二闹地塞给了舅舅。
这才让李进阳抓住了把柄，惹出今天这桩事。
“妈，姥姥，你们怎么来了？”
“你们别着急，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这就去处理。放心，舅舅肯定没事。”
王主任安抚她们，想让她们先回家等消息，再三保证一定能救出舅舅。
可两人说什么也不听，非要跟着一起去。
不亲眼看到儿子和弟弟平安出来，她们放不下心。
“一起去吧……”
实在拗不过，王主任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找来三轮车，让她们坐上去，自己和赵办事员骑着自行车，一同前往轧钢厂。
路上，她一遍遍叮嘱：到了那儿千万别乱说话。
轧钢厂是厅级大厂，不像街道办能自己说了算。要是过去惹出麻烦，舅舅就更难救出来了。
王李氏和老太太再三保证，去了绝对不添乱。
只是……
王主任太了解自己母亲和姥姥的脾气了。
舅舅就是被她们给宠坏的，她们的性格又能好到哪里去？
她暗自思忖，去了可千万别惹出什么乱子。
此刻，她更加后悔去招惹李进阳了。
杨厂长承诺的好处还没见到影子，自己家却已经惹上了**烦。
“哎，早知道还不如不折腾。听说李进阳背后也有人，要是当初和他搞好关系，也未必非要走杨厂长的路子……”
王主任心里懊恼地想。
不过事情已经做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现在就算想和李进阳和解，关系也回不到从前了。
到头来，可能两边都不讨好。
她一个女人，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实在不容易。
…………
此时，距离赵办事员去四合院宣布易忠海的任命，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这两个小时里，李进阳已经打出了一套组合拳，把王主任打得晕头转向。
他在家慢悠悠地吃完晚饭，又骑着自行车回了轧钢厂。
想必，姓王的那边很快就会有反应。
他得过去盯着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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