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透过404寝室的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暖融融的光斑。空气里飘着淡淡的灰尘味,还有黎昼工作台上飘来的、若有似无的松香焊锡膏和机油混合的气息。整个房间弥漫着一种没课工作日的特有慵懒。
江照靠在自己床头,手里捧着一本《高等数学进阶》,眼神却有点放空。昨晚聚餐云瑶那个“灵异事件”的炸弹,加上黎昼那“能量异常”的嘀咕,像两只聒噪的苍蝇在她脑子里嗡嗡打转,搅得她看什么拉格朗日中值定理都像是在看天书。她烦躁地翻了一页,纸页哗啦一声,在安静的寝室里格外刺耳。
“喂喂喂,姐妹们,看过来看过来!” 云瑶清脆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安静,带着一股刻意营造的神秘感。
江照抬眼望去。只见云瑶已经把她那张堆满化妆品和时尚杂志的粉色小书桌清空了一角,正小心翼翼地铺开一块……深紫色的绒布?那布看着质感不错,在阳光下泛着微微的丝光。接着,她像捧出什么稀世珍宝一样,从抽屉深处取出一个扁平的、同样深紫色天鹅绒包裹的盒子。
“当当当当!”云瑶献宝似的打开盒子,里面整整齐齐躺着一摞尺寸偏大的卡牌。卡牌的背面是繁复神秘的暗金色花纹,交织缠绕,透着股古老的味道。云瑶小心翼翼地把它们取出来,放在铺好的绒布上。
“云瑶,你这又是搞什么行为艺术呢?”江照忍不住问了一句,心里那根弦却下意识绷紧了。这阵仗,怎么看怎么透着点“不科学”的气息。
黎昼正拿着小镊子,全神贯注地对付着工作台上一个比米粒还小的精密元件,闻言只是从厚厚的眼镜片上方撩起眼皮瞥了一眼,随即又低下了头,显然兴趣缺缺。“卡牌游戏?规则复杂度高吗?需要多人实时互动数据交换?”
林燃则坐在自己靠窗的床沿,手里拿着她那根不离身的深褐色木簪,正用一块质地异常柔软的麂皮,一下一下,极其专注地擦拭着。阳光落在她低垂的侧脸上,勾勒出沉静的线条。对于云瑶的动静,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手中的木簪。
“哎呀,什么行为艺术!这是塔罗牌!很灵验的占卜工具!”云瑶不满地撅起嘴,把盒子珍重地放到一边,开始她的“仪式”。她深吸一口气,表情变得庄重起来,双手拢起那叠厚厚的塔罗牌,以一种流畅而奇特的韵律开始洗牌。牌面在她纤细的手指间翻飞、交错,发出“唰啦唰啦”的轻响,动作娴熟得像个老手。
江照表面上还在“看”书,眼角的余光却紧紧锁在云瑶的手上。就在云瑶洗牌的瞬间,江照的心脏猛地一跳!
来了!
一种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能量波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细小石子泛起的涟漪,以云瑶为中心悄然扩散开来。那感觉温暖、神秘,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活性,就像夏夜草丛里悄然飞舞的萤火虫群散发出的点点微光。这感觉和她之前感知到云瑶那些护身符上的能量如出一辙!但此刻,伴随着塔罗牌的洗切,这股能量更加活跃,更加集中,仿佛被某种无形的仪式感所引导、唤醒!
这绝不是错觉!江照的心瞬间沉了下去,书页边缘被她无意识捏得起了皱。这丫头果然不简单!是魔法?还是某种精神异能?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另外两人。
黎昼似乎毫无察觉,依旧沉浸在微缩元件的世界里,小镊子精准地夹起一个电阻,嘴里还念念有词:“……阻抗匹配……信号衰减……”
然而,一直沉默擦拭木簪的林燃,动作却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虽然只有零点几秒的停滞,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但江照敏锐地捕捉到了!林燃握着木簪的手指似乎收紧了一瞬,低垂的眼睫下,眸光似乎锐利地闪动了一下,如同沉睡的猛兽被惊扰时瞬间绷紧的肌肉,随即又恢复了那古井无波的擦拭。她没有抬头,没有看云瑶,仿佛刚才那刹那的异样从未发生。
有意思。江照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内心却波涛翻涌。林燃也感觉到了?她果然也不“干净”!这404寝室,真是卧虎藏龙,不,是群魔乱舞!
“好啦!现在,让我们来问问塔罗大神,看看我们404最近的运势如何!”云瑶终于洗好了牌,声音里带着点小兴奋和小紧张。她把牌在绒布上摊开一个扇形,然后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似乎在默念着什么。
片刻后,她睁开眼,神情变得异常专注。白皙的手指在摊开的牌面上缓缓移动,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慎重,最终停在了其中一张牌上。
“就这张了!代表我们‘未来’走向的关键牌!”云瑶深吸一口气,手指带着点微不可察的颤抖,缓缓地将那张牌翻开。
牌面朝上的瞬间,云瑶的眼睛骤然瞪大,漂亮的小脸上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她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抽回手,倒吸一口冷气,捂住了自己的嘴。
“天……天啊!”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明显的颤抖和惊恐,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可怕的存在。她指着那张牌,指尖都在哆嗦,“姐妹们!大事不好!出大事了!”
江照定睛看去。那是一张画面冲击力极强的牌。画面上,一座高耸入云的尖塔正被一道狂暴的闪电狠狠劈中!塔身崩裂,砖石飞溅,燃烧的人影正从塔顶绝望地坠落。整幅画面充满了毁灭、崩塌和突如其来的灾难气息。即使江照不懂塔罗牌,也能直观地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不祥。
“塔……是‘塔’!”云瑶的声音带着哭腔,大眼睛里满是恐惧,“牌面显示,我们寝室近期……恐有血光之灾啊!大凶!绝对的大凶!”她双手合十,一脸后怕,表情夸张得像是刚看完一部顶级恐怖片,带着Lo娘特有的那种戏剧化的惊恐。
寝室里瞬间安静得只剩下黎昼工作台那边电烙铁偶尔发出的轻微“滋啦”声。
黎昼终于被云瑶这过于强烈的情绪反应吸引,彻底放下了手中的镊子和元件。她推了推滑到鼻梁的眼镜,站起身,带着一种纯粹学术探究的好奇,凑近了云瑶的书桌。她微微俯身,厚厚的镜片几乎要贴到那张“塔”牌上,仔细地审视着上面的图案。
“‘血光之灾’?”黎昼抬起头,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语气里充满了浓浓的不解和质疑,“云瑶同学,你提出的这个结论,是一个典型的模糊概念,缺乏清晰的定义边界和可证伪性。”
她站直身体,双手习惯性地在空气中比划着,像是站在讲台上讲解难题的教授。
“塔罗牌的预测机制,其理论基础目前普遍认为建立在概率论的随机事件解释和心理投射效应之上。简单来说,就是抽牌结果随机,解读则依赖于解读者自身的心理状态和主观联想。其预测结果的准确性,在严谨的、控制变量的科学实验条件下,从未得到过有效的、可重复的验证。”
黎昼语速飞快,逻辑链条清晰,试图用理性的光芒驱散云瑶口中的“不祥”。
“举个最贴近生活的例子,”黎昼试图让自己的话更接地气,“根据统计概率模型,一个普通大学生在日常生活中,遭遇‘血光之灾’——如果我们将其宽泛定义为‘导致皮肤破损出血的意外伤害’——比如切水果割到手、走路摔跤擦破皮、甚至被纸张划伤的概率,”她顿了顿,似乎在心算,“大概在百分之三到百分之五之间。这个概率,远高于你被外星人绑架或者被陨石砸中的概率,但也绝对称不上‘大凶’或‘必然发生’。所以,仅凭一张画着塔和闪电的卡片图案,就断言我们寝室将面临‘血光之灾’,这在逻辑上是站不住脚的,在数据支持上也是严重不足的。”
她越说越起劲,甚至转身想去拿她的笔记本:“我觉得我们可以建立一个简单的数学模型,把寝室成员日常活动范围、潜在危险源、个人行为习惯等因素作为变量输入,来计算一下这个所谓的‘血光之灾’发生的客观概率区间……”
江照听着黎昼这一长串噼里啪啦、有理有据的“科普轰炸”,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内心的小人早已扶额叹息:又来?这位科学狂人,真是无时无刻不想着收集数据、建立模型、验证理论!她看着云瑶被这一套组合拳砸得晕头转向、小脸发懵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行了黎昼,”江照合上手里那本充当道具的高数书,语气平淡地打断她,目光转向还处于惊恐状态的云瑶,“云瑶,别自己吓自己。黎昼说得对,一张牌而已,说明不了什么。可能就是最近压力大,看什么都容易往坏处想。”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随意,心里却对云瑶刚才引动的那股神秘能量耿耿于怀。
林燃那边更是干脆。在黎昼开始滔滔不绝讲概率的时候,她就已经收回了那极其短暂投向牌面的目光。此刻,她仿佛对这场关于“血光之灾”的争论充耳不闻,重新低下头,专注地擦拭着她那根木簪。动作依旧沉稳、一丝不苟。只是在黎昼提到“建立数学模型”时,她那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下撇了一下,鼻腔里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轻哼。
那声轻哼太短促,太轻微,几乎消散在空气里。但江照听得分明,那里面蕴含的意味清晰无比——“无聊。”或者更准确地说,“无稽之谈。”
云瑶看看一脸严肃、准备用数学“降妖除魔”的黎昼,又看看一脸“多大点事儿”的淡定江照,再瞅瞅那边完全置身事外、仿佛在擦拭绝世神兵的林燃,一股巨大的委屈感猛地涌了上来。
“喂!你们……你们也太不配合了吧!”云瑶气得跺了跺脚,精致的小皮鞋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她漂亮的脸蛋涨得通红,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懂不懂啊!小心驶得万年船!我这可是正宗的‘银月秘传’占卜术!我老师很厉害的!”她试图搬出师承来增加自己话语的分量,大眼睛里充满了“你们不识货”的控诉。
然而,效果甚微。
黎昼已经拿到了她的笔记本,正飞快地在上面写着什么,嘴里还念念有词:“……神秘学仪式观察记录……参与者:云瑶……主观断言:‘血光之灾’……缺乏客观证据支持……仪式过程伴随参与者高度情绪化表现……疑似存在微弱生物电场扰动(待测)……”她写完,还若有所思地抬头看了一眼放在工作台角落、那个黑屏了但指示灯还微微闪烁着的方形仪器——她那宝贝的能量探测器。
江照则重新打开了高数书,只是视线半天没有移动。云瑶的委屈抱怨在她耳边飘过,她的心思却全在那股被黎昼仪器“疑似”记录到的“生物电场扰动”上。血光之灾?危言耸听?还是某种模糊的预警?结合林燃清晨那凌厉的剑气,黎昼孜孜不倦寻找的“能量干扰源”,还有旧实验楼那些愈演愈烈的怪谈,一股寒意悄悄爬上江照的脊背。这看似平静的校园生活下,到底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暗流?
林燃依旧沉默,木簪在她手中被擦拭得温润光亮,映着窗外的阳光,偶尔闪过一丝内敛的寒芒。
云瑶看着这三个油盐不进、各忙各的室友,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席卷了她。她像只斗败了的小公鸡,垂头丧气,连头上精心佩戴的蕾丝边发卡都似乎失去了光彩。她瘪着嘴,气呼呼地开始收拾她的宝贝塔罗牌,动作带着点赌气的意味,把牌一张张用力地插回牌盒里,深紫色的绒布也被她胡乱卷了起来,塞进抽屉深处。
“哼!一群没有信仰的家伙!等真出事了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她小声嘟囔着,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寝室里陷入一种微妙的尴尬气氛。午后的阳光依旧温暖,黎昼工作台上电烙铁“滋啦”的声音重新规律地响起,林燃擦拭木簪的沙沙声也依旧平稳。但刚才那场关于“塔”牌和“血光之灾”的小小风波,却在每个人心里都留下了不同的印记。
江照的目光从书本上移开,再次扫过她的三位室友。
云瑶气鼓鼓地坐在书桌前,对着镜子整理自己微乱的头发,嘴里还在碎碎念。
黎昼埋头于她的笔记本和元件堆,镜片反射着屏幕的光,仿佛刚才的争论只是一段需要记录的数据插曲。
林燃背对着众人,面朝窗户,擦拭木簪的动作稳定而绵长,阳光勾勒出她挺直的背影,像一尊沉默的雕塑。
窗明几净,岁月静好。
可江照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平静的水面下,看不见的漩涡正在悄然形成。云瑶那带着魔力波动的占卜,黎昼笔记本上可疑的“能量扰动”记录,还有那句戏剧化却莫名刺耳的“血光之灾”,都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正一圈圈扩散开来,无声地搅动着404寝室这潭看似清澈平静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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