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伟这块恼人的“牛皮糖”被林燃的“死亡凝视”和江照的“法律警告”双重暴击彻底拍扁后,404寝室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宁静。云瑶走路都带风,看林燃的眼神简直像看守护神,连带着对江照的“第六感”崇拜都升华到了“战略级威慑”的高度。林燃依旧沉默,但寝室里那股无形的寒气似乎消散了不少。黎昼则把“声波驱人器”的草图塞进了她的“奇思妙想”文件夹,继续捣鼓她那些伪装成文具的探测器。
江照享受着这份难得的清净,至少暂时不用时刻提防黎昼的仪器和林燃那洞悉一切的眼神了。她甚至能稍微放松一点绷紧的神经,看会儿闲书——如果黎昼不制造新的“生存危机”的话。
这天下午,阳光正好。黎昼盘腿坐在她那张堪比小型废品回收站的工作台前,眉头紧锁,全神贯注地盯着摊开的厚厚一叠演算纸,上面爬满了让人看一眼就头晕的复杂公式和电路图。她咬着笔帽,沉浸在某个关于“环境微扰对谐振腔稳定性影响”的深奥问题里,仿佛外界的一切都成了背景噪音。
她的“快乐水”——一种提神醒脑、味道古怪的功能性饮料——瓶底朝天,最后一滴褐色的液体也滑进了喉咙。空瓶子被随手丢进脚边的垃圾桶,发出“哐当”一声轻响。
沉浸在公式海洋中的黎昼,下意识地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身体的本能需求终于微弱地穿透了思维的屏障,抵达了她高速运转的大脑。她头也没抬,甚至眼睛都没离开演算纸,只是凭着肌肉记忆,右手在桌面上摸索着,抓到了自己的手机。
解锁,划开屏幕,点开那个橙色的校园超市App图标。动作流畅得像个设定好的程序。
搜索栏?不需要。历史订单?懒得翻。她的手指凭着模糊的印象,在饮料分类里快速滑动。脑子里只有“补充水分”、“电解质”、“提神”几个关键词,以及一个蓝色的、细长瓶子的模糊轮廓。
“嗯…这个?”她看到一个蓝色瓶子的图片,标签似乎写着“活力xx”,和她常喝的那个牌子名字有点像。价格便宜不少。黎昼的大脑在“性价比最优”和“精准匹配”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下单。”她嘟囔了一句,指纹支付一气呵成,然后随手把手机丢回桌面,再次一头扎进公式的海洋。整个过程不超过十秒,高效得令人发指,也草率得让人心惊。
半小时后,寝室门被敲响。外卖到了。
黎昼依旧沉浸在演算中,头也不抬地说了声:“放门口。”门外小哥应了一声,脚步声远去。
又过了几分钟,直到一个复杂的推导暂时告一段落,黎昼才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起身去门口拿外卖。一个普通的塑料袋,里面孤零零地放着一个瓶子。
瓶子是蓝色的,细长圆柱形,塑料材质,瓶盖是白色的——和她平时喝的“快乐水”瓶型确实有几分相似。但瓶身的标签颜色更鲜艳刺眼,上面画着一个巨大的、冒着泡沫的洗衣盆图案,几个加粗的黑色大字格外醒目:【xx牌浓缩洗衣液!强力去污!清香持久!】
可惜,这些关键信息,完全没进入黎昼此刻被公式塞满的视界。她脑子里只有“蓝色”、“瓶子”、“水分补充”。
她随手关上门,拎着袋子走回工作台,撕开塑料袋,拿出那瓶蓝汪汪的液体。拧开白色的瓶盖——动作自然流畅,和拧开饮料瓶盖毫无区别。
一股浓郁、廉价、刺鼻的人工香精味瞬间弥漫开来!带着洗涤剂特有的那种化学合成气息。
这味道太冲了!连埋头刷剧的云瑶都下意识地皱了皱鼻子,抬头看了一眼:“什么味儿啊?黎昼你又买什么奇怪……啊——!!!”
云瑶的疑问瞬间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尖叫!她眼睁睁看着黎昼拿着那瓶散发着诡异蓝光和刺鼻气味的液体,看都没看,极其自然地就往嘴边送!瓶口离她的嘴唇只有不到五公分!
“住口——!!!黎昼!那是洗衣液!!!” 云瑶的尖叫几乎破了音,她像颗被点燃的炮弹,猛地从吊椅上弹射起步,不顾自己穿着繁复的Lolita裙,疯了似的扑向黎昼,手舞足蹈地想去打掉那个瓶子!
与此同时!
坐在书桌前看似看书的江照,瞳孔骤然收缩!念动力如同条件反射般瞬间发动!极其细微,精准地作用在黎昼握着瓶子的手腕处,不是抢夺,而是巧妙地施加了一个小小的、向外的扭力!
啪嗒!
黎昼的手腕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意外”力道带得一歪!
瓶口瞬间倾斜!
几滴粘稠的、散发着浓烈香精味的蓝色液体,如同毒蛇的信子,从瓶口甩了出来,不偏不倚,正好溅在了黎昼的手背上!
“嘶——!” 一股冰凉又带着灼烧感的刺痛感瞬间从手背传来!黎昼被这突如其来的疼痛和云瑶的尖叫吓得浑身一激灵,手一抖,整瓶洗衣液差点脱手!
然而,就在瓶子即将脱手坠地的瞬间!
一道快到极致的影子如同鬼魅般掠过!
是林燃!
她原本在阳台对着绿萝“冥想”,此刻却如同瞬移般出现在黎昼身侧!没人看清她是怎么动的,只觉得眼前一花!
黎昼只觉得手上一轻,那瓶危险的蓝色液体已经消失不见!下一秒,它已经稳稳当当地、瓶口朝上地立在了黎昼工作台的角落,距离她的宝贝元件足有一尺远,里面的液体晃都没晃一下,一滴未洒!
而林燃本人,已经悄无声息地退回了阳台门口,双手插兜,仿佛从未离开过。只有她微微蹙起的眉头,显示着她对刚才那一幕的不赞同。
黎昼彻底懵了。
她保持着刚才举瓶欲饮的姿势,僵在原地。手上传来清晰的冰凉刺痛感,还有那黏糊糊的感觉。她茫然地抬起手,看着手背上那几点刺眼的蓝色粘稠液体,又看看桌上那瓶稳稳立着的、散发着浓烈化学香气的“饮料”,再使劲吸了吸鼻子……
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香精味直冲天灵盖!
“……洗涤剂?”黎昼眨了眨眼,厚厚的镜片后,那双充满智慧光芒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巨大的困惑和后知后觉的恍然大悟。
她推了推眼镜,凑近那瓶洗衣液,仔细看了看标签,又看了看自己手背上的蓝色污渍,眉头紧锁,仿佛在进行一项严肃的科研鉴定:“……包装配色和瓶型与‘活力动能’饮料相似度高达87.5%,标签字体排版存在视觉混淆点,瓶盖旋开阻尼感接近,存在重大设计缺陷!极易引发视觉误判和误食风险!这属于严重的产品安全隐患!必须向生产商和消费者协会反馈!”她甚至开始思考起草投诉邮件的措辞,完全忘了自己刚才差点成为受害者。
“反馈你个头啊!”云瑶惊魂未定,气得胸口起伏,刚才那一扑差点让她闪了腰。她指着黎昼的手背,又气又急:“你差点把洗衣液当水喝了!大姐!这是要出人命的!你看看你这手!赶紧去冲水!冲干净!”她不由分说,拽着还沉浸在“产品设计缺陷分析”中的黎昼就往卫生间冲。
冰冷的水流哗哗地冲刷着黎昼手背上的蓝色液体,刺鼻的香精味被冲淡了些,但那片皮肤还是红了一小片。云瑶一边帮她搓洗,一边看着镜子里黎昼那张依旧写满“学术困惑”而不是“后怕”的脸,再看看卫生间门外,黎昼那堪比台风过境的生活区域——脏衣服和干净衣服在椅背上堆成小山,几袋开了封的薯片饼干和电子元件共享同一个抽屉,垃圾桶旁边还躺着一个长出可疑绿色绒毛的苹果核……
云瑶只觉得一股无力感和责任感油然而生,她深吸一口气,撸起了华丽小裙子的泡泡袖,露出了“壮士断腕”般的表情:“不行!黎昼!你这日子不能这么过了!今天非得给你收拾收拾不可!你这哪是寝室?分明是危险品仓库加细菌培养皿!”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成了404寝室的灾难片现场和改造工程。
云瑶化身“整理狂魔”,一边崩溃咆哮,一边手脚麻利地开始大扫除:
“我的天!黎昼!你是靠吸收日月精华活着的吗?!”
“袜子!袜子怎么能塞在万用表盒子里?!还有机油味!”
“这面包……都绿了!长毛了!你打算培养青霉素吗?!”
“工具箱里为什么会有半包辣条?!过期三个月了!我的妈!”
“这堆图纸下面压的是什么?……发霉的橘子皮?!黎!昼!”
云瑶的咆哮声和物品碰撞声此起彼伏。她把黎昼那些混在一起的生活用品和实验器材强行分开:洗漱用品归到脸盆架上,干净衣服叠好塞进衣柜,零食归到一个小收纳箱,垃圾统统扫进大袋子。她累得满头大汗,小裙子都蹭上了灰,但成果显着——至少黎昼的床铺和书桌区域,勉强能看出个人样了。
林燃全程沉默地靠在门框上看着云瑶忙活。当云瑶把一堆从犄角旮旯清理出来的必需品,牙膏、牙刷、毛巾、几支笔、一个笔记本,堆在黎昼书桌一角时,林燃动了。
她无声地走过去,目光在那堆东西上扫过。然后,她极其自然地拿起那管牙膏和牙刷,没有询问黎昼的习惯,径直将它们放进了黎昼右手边那个插着几根焊笔和镊子的笔筒里——那是黎昼工作时最顺手、视线最常停留的位置。
接着,她拿起那条毛巾,环视了一下,精准地将其搭在了黎昼椅背上方一个凸起的、刚好能挂住毛巾又不会滑落的金属挂钩上。
最后,她将那几支常用的水笔和那个空白笔记本,稳稳地放在了黎昼键盘正前方、触手可及的地方。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动作精准、高效、没有一丝多余。仿佛她的大脑里有一张黎昼工作区域的3d地图,清楚地标注着每样东西的最高效归位点。做完这一切,她又退回了门边,仿佛只是随手整理了一下桌面。
江照看着这鸡飞狗跳又莫名和谐的一幕,深感无力扶额。云瑶的整理是治标,林燃的归位是优化路径,但根源问题……她叹了口气,走到自己书桌前,拿出纸笔。
她开始以一种近乎冷酷的工科思维,起草一份《黎昼生存必备物品清单及放置指南》。
【物品名称:牙膏\/牙刷】
【图示:简笔画牙膏牙刷】
【购买地点:校园超市日化区A3货架下层】
【存放位置:笔筒(右手位)】→ 旁边画了个箭头指向黎昼笔筒
【备注:每日使用2次】
【物品名称:毛巾】
【图示:方块毛巾】
【购买地点:同上】
【存放位置:椅背挂钩】
【备注:每周清洗】
【物品名称:常用笔\/笔记本】
【图示:笔和本子】
【购买地点:文具店】
【存放位置:键盘正前方】
【备注:随手记录】
……
翻过一页,江照用醒目的红色马克笔写下:
【绝对禁止入口物品清单】
一个大大的、血淋淋的红色叉号(x)作为标题。
【洗衣液】→ 旁边画了个蓝色瓶子,打上大红叉。
【洗洁精】→ 绿色瓶子,大红叉。
【机油\/助焊剂】→ 画了个油壶和焊锡丝,大红叉。
【过期\/发霉食物】→ 画了个长毛的苹果,大红叉。
【备注:以上物品,无论包装如何,严禁靠近口腔!发现即处理!】
她写得极其详细,图文并茂,逻辑清晰,像一份精密仪器的操作说明书。写完,她将这份沉甸甸的“生存指南”递给了刚被云瑶押着洗完手、还有点懵的黎昼。
黎昼接过这份“指南”,推了推眼镜,看得异常认真。她翻看着图文并茂的说明,重点在那几样打红叉的“禁品”上停留了很久,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思考的光芒。片刻后,她抬起头,看向江照,脸上露出了罕见的、带着高度认可的神情:
“……逻辑清晰,分类明确,流程可视化程度高,可操作性强。”她郑重地点点头,“这份指南,可以作为优化我生活行为模式和降低生存风险的重要参考模板。具有极高的实用价值。” 说完,她真就找出透明胶带,将这份《生存指南》端端正正地贴在了她工作台最显眼的位置——紧挨着那张画满电路图的演算纸。
云瑶累瘫在自己的吊椅上,看着黎昼那副对待学术论文般的认真态度,再看看那贴在“军火库”旁的《生存指南》,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连吐槽的力气都没了:“我的老天……带不动,真的带不动……”
林燃已经回到了阳台,继续她的绿萝“交流”。江照看着那瓶被林燃抢救下来的蓝色洗衣液,在寝室角落散发着幽幽的光芒和刺鼻的香气,再看看贴在黎昼工作台上、仿佛某种行为艺术宣言的《生存指南》,深深地、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哪里是室友?这分明是领养了一个生活技能为零、破坏力惊人的天才儿童!
寝室里弥漫着洗衣液残留的浓烈香精味,混合着云瑶整理后残留的清新剂味道,还有一丝……劫后余生的、啼笑皆非的温情。
江照揉了揉眉心,疲惫地想:这《生存指南》,能坚持几天不被新图纸覆盖呢?她对此表示深刻的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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