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夜色中,火把摇曳的光芒映照下,竹筋发黑的断面闪烁着湿冷的光。李震手持铁片,仔细地刮去竹筋上的腐层,碎屑簌簌地落在土台上。他眉头紧锁,沉默不语,只是将铁片猛地往地上一插,随即转身大步走向院中。
此时,李骁已经带着人拆开了西段土台,一根根老竹被抽出,泥块砸落,使得地面满是坑洼。苏婉静静地站在灶房门口,手中空着药桶,没有像往常一样去倒药渣。她目光下意识地瞥向地窖方向,心中泛起一丝担忧,随后又迅速收回目光。
“全部换新。”李震站在院心,声音虽不高,却沉稳有力,瞬间压住了周围的嘈杂声,“截三年以上的竹,每段两尺,深埋一尺半。”
李瑶立刻翻开台账,手中的炭笔在纸面划过,动作娴熟:“需竹四十二根,分三列,每列十四。”她抬起头,眼神坚定,“晾干得两日。”
“明日午前必须完工。”李震语气坚决,“今晚加夯一层细沙,防滑。”
话音刚落,村口的铜锣“当”地响了一声,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传得很远。
王二从坡上疾步而来,脚步匆匆,未作停留便低声说道:“来了个独眼的,说要见主事。”
李震迅速扫了一眼众人,眼神中透露出果断,对李骁说道:“带人守好地窖口。陷阱图纸在李瑶手上,若我未归,按图布防。”说罢,他整了整衣领,神色镇定地朝村口走去。
那人立在坡道中央,独眼蒙着黑布,右耳缺了一角,腰间挂着一把缺口短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身后两步远的地方,站着个瘦小汉子,低着头,肩上扛着根木棍,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李家坳的头?”独眼龙嗓音沙哑,语气中带着一丝挑衅。
“是我。”李震平静地回应,眼神中没有丝毫畏惧。
“黑风寨大当家有话。”独眼龙咧嘴一笑,露出几颗泛黄的牙齿,模样十分狰狞,“三日之内,交粮三十石,盐百斤,女人五个。少一样,屠村。”
李震不动声色,脑海中迅速思索着对策:“你们前日探路的人,吃了我一顿窝窝头。”
独眼龙先是一愣,随即放声大笑:“那叫探路?那是给你们送信的前菜。”他往前跨出半步,恶狠狠地说,“现在是正菜上桌。三日,我要看到东西堆在坡下。女人得年轻,没病。”
李震缓缓点头,心中已然有了主意:“我听见了。”
“听见就好。”独眼龙转身欲走,忽然又停住脚步,回头冷冷地说,“女人嘛,留活口就行。你们要是藏了,我就挨户烧,烧到你们自己交出来。”
李骁在墙头猛地踏前一步,愤怒之情溢于言表,手中的竹矛撞上土台,发出沉闷的声响。
李震抬手一拦,有力的手掌压在李骁的肩头,示意他冷静。他弯腰,从地上拾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块,举到眼前仔细看了看,眼神中闪过一丝坚毅,忽然抬腿,一脚踹出。
石块撞上坡边的硬土,瞬间炸成数片,碎石飞溅,在夜空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三天。”李震紧紧盯着独眼龙的背影,一字一顿地说,“够我挖十个新陷阱。”
那人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只是冷笑一声,然后大步离去。
李瑶快步从堂屋出来,手中紧紧攥着新纸。她迅速将纸摊在石墩上,借着微弱的光线,炭笔在纸上迅速勾画出西坡的地形,仔细地标出三处凹道。
“他们只能走这条主路。”她低声对李震说,眼神专注而认真,“窄,两侧是陡坡,马进不来。我们可以在第一道弯后设三重叠陷,第二道坡底做塌面,第三处——”
“画详细些。”李震盯着图纸,眉头微皱,“每个陷阱间距多少?”
“八步为一陷,三陷连环,后两个错开半步,防他们跳过去。”她略微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竹桩得削尖,火烤定型,埋深两尺,上覆浮土与腐叶。”
李震点头表示认可:“通知下去,所有人,除老弱病残,全上西坡。”
苏婉走过来,手中依旧拿着空桶。她看了一眼李震,欲言又止:“药汤停了。”
“嗯。”李震应了一声,神情凝重。
“他们怕。”苏婉轻声说道,眼中满是担忧。
“我知道。”李震语气坚定,心中早已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苏婉没再说话,转身朝粮缸走去,心中暗暗祈祷一切能顺利度过。
李震站在院中,提高音量说道:“从今日起,凡参与挖坑、夯台、布陷者,每日记工分两份,可换盐半两。妇人纺麻、送饭、运土,记一份,换粗粮三两。粮缸公开,账目每日傍晚公示。”
然而,人群中一时无人应声,大家都在犹豫着。
这时,李忠拄着拐从角落缓缓挪出来,一步一步走到粮缸前。他解开腰间布袋,将半袋盐尽数倒进缸中,然后默默地拍了拍袋口,转身拄拐回屋,用行动表达着自己的支持。
李瑶看到这一幕,心中涌起一股感动,低头在台账边角写下:“李忠献盐半袋,未报工分。”
人群开始有了些许松动,大家似乎被李忠的举动所鼓舞。
李骁带人扛锄上坡,步伐坚定;李瑶领着几个识字的妇人仔细清点竹料,认真负责;苏婉组织人手熬浆,准备糊竹防潮,有条不紊。
李震亲自扛锄,朝着西坡最高处走去。他选了第一道弯的外侧,高高举起锄头落下,土块被翻起。
李骁快步赶上来,急切地说:“爹,我来。”
“你去带人拆旧台。”李震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语气不容置疑,“第一坑,我来挖。”
锄头第三下落下时,刃口磕到硬物,发出“铛”的一声脆响。李震赶忙蹲下,扒开浮土,一块灰黑色的石片露了出来,边缘锋利,断面粗糙。
李瑶走过来,蹲下捡起石片,仔细翻看两面,心中充满疑惑,但没有说话,只是将石片塞进袖中。
李震继续挖坑,一锄一锄,动作沉稳有力,土坑渐渐变深。李骁带人从后山运来新竹,一根根截断,整齐地晾在坡上。王二带着夜班的三人开始在地窖口搭哨棚,木架迅速立起,绳索系得牢牢的。
天色渐渐暗下来,第一批陷阱的基坑已经挖好。李瑶拿着图纸,仔细地逐个丈量间距,用炭笔在竹片上认真编号,然后插在坑边。
苏婉提着饭篮走上坡来,篮里装着糙米粥和腌菜。她递给李震一碗,关切地说:“吃点。”
李震接过碗,却没有喝,只是看着苏婉,问道:“人都分派了?”
“挖坑的十八人,轮两班。运竹的十人,送饭的六人,守夜三人,轮替。”她略微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李忠也报了名,说要运土。”
李震点头说道:“让他干轻的。”
苏婉又犹豫了一下,说道:“有几个女人问,真要交人?”
李震放下碗,站起身来,眼神坚定:“谁问的?”
“张寡妇,还有赵家两个丫头。”
“告诉她们,一个都不会交。”他声音不高,但字字清晰有力,“黑风寨要的是怕。我们不怕,他们就不敢来。”
苏婉看着他,轻轻点头,心中充满了信任,随后转身下坡。
李瑶走过来,手中拿着新台账:“今日工分已记。挖坑六人,各记两分;运竹八人,各记一分半;送饭四人,各记一分。李忠记半分,因只运了三趟土。”
李震扫了一眼台账,果断地说:“明日加倍。”
“为什么?”李瑶好奇地问道。
“让他们知道,出力,就有回报。”他语重心长地说,“粮缸不能空,人心更不能空。”
李瑶低头,在台账背面画出新的陷阱分布图。她用炭笔圈出西坡三处关键点,认真写下:“三重叠陷,错位布桩,浮土覆面,承重即塌。”
李骁满身泥灰地走来,兴奋地说:“旧台拆完了,新竹晾了三十六根,够用。”
“明早开始埋。”李震安排道,“先埋第一组,今晚加哨,双岗轮值。”
李骁应声要走,忽然又停住,眼中闪烁着愤怒的光芒:“那独眼龙说‘女人留活口’,我——”
“你想追?”李震盯着他,目光犀利。
“我想割了他舌头。”李骁握紧拳头,指节发白。
“然后呢?他背后有三百人。”李震缓缓说道,神情冷静,“你现在冲出去,能杀几个?十个?二十个?他们明天就杀进来,一个不留。”
李骁闭了闭眼,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怒火,低头说道:“我懂了。”
夜深了,西坡的土坑已经挖好六个。李瑶拿着图纸,在坑边仔细丈量过后,在台账上划去已完成的编号,又在新一页写下明日计划:“辰时埋桩,巳时覆土,午时试陷,未时加固。”
她抬头,看见李震还在坑边,正用铁片细心地刮着坑壁的碎石。坑底已经铺好第一根竹桩,尖头朝上,火烤过的表皮泛着暗红的光。
李瑶走过去,从袖中取出那块灰黑色石片,轻轻地放在李震手边。
李震看了一眼,没有捡起,只是淡淡地说:“留着。”
她点头,重新将石片收起。
远处,村口的铜锣被风吹得轻轻晃动,绳索绷得笔直,发出轻微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即将到来的危机。
李震站起身,扛起锄头,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下一个坑位。
锄头落下,土块再次被翻起。
坑底,一根新竹桩静静横卧,尖端对准上方,等待着发挥它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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