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江夏“谪仙”后援会
夜色渐浓,李沛然拖着略显疲惫的步伐回到他们临时租住的小院,脸上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兴奋与荒谬的神情。他刚踏进门槛,便对正在灶间忙碌的许湘云说道:“湘云,你绝对猜不到我今天听到了什么——江夏城里,竟然有个‘李太白后援会’!”
许湘云正就着昏黄的油灯,小心翼翼地将一勺滚热的糖浆淋在刚刚炸好的、金黄色的糯米圆子上,这是她尝试复刻的现代小吃“糖油粑粑”,希望能为他们的餐桌增添一点甜味,也看看能否多一条财路。听到李沛然的话,她手一抖,糖浆差点淋歪了,愕然抬头:“后援会?你说……粉丝团?”
“虽无其名,但有其实!”李沛然凑到灶边,深吸了一口带着焦糖和米香的空气,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不可思议,“就在城西的‘文墨斋’,一群年轻士子,还有不少歌伎、文人,自发聚集,专门传抄、吟诵、品评李白的诗作。他们称李白为‘谪仙’,对他仰慕得紧,但凡有只言片语的新诗从外地传来,必当珍宝般诵读研讨。”
这消息让许湘云也暂时放下了手中的活计。他们来到江夏已有些时日,凭借厨艺和超越时代的“诗词鉴赏”能力,总算勉强立足,但关于李白的确切行踪,始终如江上的烟波,缥缈难寻。茶楼老板张翁提供的消息多是道听途说,指向性不强。这个所谓的“后援会”,听起来似乎是个更直接的信息渠道。
“这是好事啊!”许湘云眼中闪过希望的光,“找到他们,不就等于找到了最灵通的耳目?”
李沛然却苦笑一下,摇了摇头:“问题就在于此。我今日在文墨斋外徘徊良久,听里面的人高谈阔论,言语间对李白推崇备至,几乎到了神化的地步。我一个外来者,无甚名气,贸然进去张口就打探他们‘偶像’的行踪,只怕不仅问不到消息,反而会惹人厌烦,被当成不知礼数的狂徒。”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无奈:“而且,我听他们品评诗作,眼光颇为挑剔,对不入流的诗文嗤之以鼻。我若没有合适的‘投名状’,恐怕连门槛都迈不进去。”
现实的困境让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空有宝山而不得入,这种感觉比毫无头绪更让人焦灼。油灯噼啪作响,映照着两张年轻而带着愁容的脸。
接下来的几天,李沛然开始了他的“混圈”计划。他不再只是在文墨斋外徘徊,而是设法融入。第一次,他揣着几枚好不容易攒下的铜钱,进去买了一刀最便宜的宣纸,试图与掌柜搭话,询问是否有什么诗会活动。掌柜倒是客气,但提到“谪仙社”(即后援会的自称)时,只是含糊地说那是几位核心公子组织的,并不对外随意开放。
第二次,他打听到社中一位颇有名气的士子喜欢品茶,便特意向张翁请教了当前流行的煎茶法,然后在那士子常去的茶馆“偶遇”。他鼓起勇气上前攀谈,从茶道入手,渐渐引向诗歌。起初对方见他谈吐不俗,还颇有兴趣,但当李沛然试探着问及是否知晓李白最新动向时,对方立刻警惕起来,敷衍几句便借故离开了。显然,在这些核心粉丝眼里,李沛然这个生面孔的“热心”显得有些突兀。
第三次尝试更是让人啼笑皆非。李沛然听说“谪仙社”的一位重要资助者,是一位姓王的本地富商,其独子亦是社中活跃分子。他想着或许可以从这位王公子身上打开缺口。多方打听,得知王公子性好风雅,尤爱收藏奇石。李沛然和许湘云琢磨了半宿,决定利用现代的一些地质学知识和审美,去江边精心挑选了一块形态奇崛、色泽青润的江石,又让许湘云用干净的布条细细包裹好。
李沛然带着这块“奇石”,再次来到文墨斋,恰巧王公子正在。他上前恭敬地说明来意,表示偶得奇石,不敢专美,特来献与知音。王公子起初颇感兴趣,示意他打开。当那块在李沛然和许湘云眼中颇具“现代抽象美”的江石显露出来时,王公子仔细端详了片刻,眉头却微微蹙起。他旁边一个清客模样的男子嗤笑一声:“我当是什么宝贝,原来不过是块寻常江边顽石,形态虽怪,却无玉质,纹理也杂乱,登不得大雅之堂。王公子收藏的灵璧、太湖石岂是此等物事可比?”
王公子虽未直言斥责,但眼神中的热度已然冷却,只是淡淡说了句“有心了”,便不再理会。李沛然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在周围几人略带讥诮的目光中,抱着他那块“顽石”,狼狈地退了出来。
回到小院,他将石头往墙角一放,对着迎上来的许湘云长叹一声:“黔驴技穷矣!这‘后援会’的门槛,比想象中高得多。他们自成圈子,排外得紧。”
许湘云看着他沮丧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她递过一碗热腾腾的糖油粑粑:“先吃点东西。既然直接打探不行,混又混不进去,那我们能不能换个思路?让他们主动来注意我们?”
许湘云的话点醒了李沛然。被动融入不行,何不主动吸引?既然“谪仙社”的人以品评诗文为乐,自视甚高,那么唯有在诗文上展现出足以让他们侧目的才华或见解,才能敲开那扇门。
机会很快来了。几天后,文墨斋举办了一场小型的诗会,虽非“谪仙社”正式活动,但也吸引了不少文人前往,其中不乏社中成员。李沛然决定这次不再做旁观者。
诗会上,众人以“江月”为题,纷纷吟哦作对。佳作有之,但多是陈词滥调,意境难脱前人窠臼。轮到李沛然时,他并未直接作诗——他知道自己那点诗词功底,在原创作面前不够看。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先是对众人的诗作表示欣赏,然后话锋一转:
“诸位兄台诗才斐然,描摹江月之形、之色,已然精妙。然在下偶有所思,觉得咏物之诗,或可不止于物象本身,更在于观物之心,在于物我交融所生发之哲思与时空浩渺之感。”
他顿了顿,感受到一些人不以为然的目光,但也看到少数几人露出了些许兴趣。他继续道:“譬如这江月,亘古悬照,看尽人间悲欢离合。张若虚先生《春江花月夜》有云‘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此间追问,便已超越月色本身,直指宇宙洪荒与人生奥秘。若李太白在此,以其天纵之才,狂放不羁之态,或许会吟出‘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之类慨叹,时空流转,人世沧桑,尽在其中矣。”
他这番话,半是借鉴前人,半是揣摩李白风格进行的“预测性赏析”,尤其是巧妙地、不着痕迹地化用了未来才会出现的李白名句(但此刻只作为假设性举例),一下子让在场众人安静了下来。
这种将景物提升到哲学与时空维度的赏析角度,对于这个时代的多数文人来说,颇为新颖。更重要的是,他提到了李白,并且以一种深入理解其诗魂的方式进行的揣测,立刻引起了那些“谪仙社”成员的强烈共鸣。
一位一直坐在角落、未曾开口的青衫士子忽然抚掌,眼中闪着光:“妙啊!兄台此论,深得诗家三昧,更切中谪仙诗心!‘今月曾经照古人’……此等想象,非太白不能为!兄台高见,令人茅塞顿开!”
其他人也纷纷议论起来,再看李沛然的眼神,已从之前的漠然或轻视,变成了惊讶与探究。诗会的主持者,文墨斋的掌柜也走了过来,态度热情了许多:“未曾想阁下对李谪仙诗风有如此精妙见解。不知阁下高姓大名?可愿常来参与我等雅集?”
李沛然心中暗喜,知道路子走对了。他谦逊地报了姓名,并表示荣幸之至。
诗会散后,那位首先出声赞赏的青衫士子特意等在门口,与李沛然并肩走了一段。他自称姓陈,名文轩,正是“谪仙社”的成员之一。
“李兄见解非凡,想必亦是太白先生知己。”陈文轩语气热切,“不瞒李兄,我等社中同好,近日正得了一桩喜讯,与谪仙相关,正需如李兄这般有真知灼见者一同参详。”
李沛然心头一跳,强自镇定,顺着话头问道:“哦?不知是何喜讯,竟与李谪仙相关?”
陈文轩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脸上带着分享秘密的兴奋:“此事社内尚在确认,不便广而告之。但据荆州来的客商所言,他们月前在襄阳一带,似乎……似乎见到了谪仙的踪迹!听闻他一路放歌纵酒,诗意勃发,方向……似是顺着汉水,往我江夏而来!”
李沛然只觉得呼吸一窒,血液似乎都涌上了头顶。襄阳,汉水,指向江夏!这是他们来到这个时代后,听到的关于李白行踪最具体、也最接近的一条线索!
他正想细问,陈文轩却拍了拍他的肩膀:“李兄,三日后,社内在望江楼有一场小聚,届时或会有更确切的消息。若李兄有暇,陈某愿代为引荐。”
惊喜来得如此突然,李沛然几乎要晕眩。他连忙拱手道谢,约定三日后定当赴约。
回到小院,李沛然将这个消息告知许湘云,两人都激动不已,感觉长久以来的寻觅终于现出了一线曙光。然而,兴奋之余,一个疑问也随之浮上心头:这条由“谪仙后援会”核心成员透露的线索,究竟有几分可信?它会是他们苦苦追寻的真相,还是……另一个更加曲折的幻影的开端?
夜色中,江夏城灯火阑珊,而希望与不确定性,正如长江上的薄雾,同时弥漫在两人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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