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荣视察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伤兵营里依旧洋溢着一种与有荣焉的兴奋感。张屠夫更是成了营里的“红人”,逢人便吹嘘自己如何在陛下面前对答如流,如何展示了陆神医完美的包扎技术,仿佛他才是接受表彰的主角。
陆明倒是很快平静下来,继续投入到日常的管理和救治中。皇帝的口头嘉奖固然重要,但实实在在的工作更不能松懈。他正和孙医官讨论着如何进一步优化换药流程,以减轻伤员的痛苦时,营区入口处传来了一阵不同于以往的骚动。
不是伤兵的哀嚎,也不是医护人员的脚步声,而是一种清脆、密集,带着某种独特韵律的马蹄声,以及一股隐隐的、混杂着风尘与草莽气息的彪悍气场。
“怎么回事?”陆明抬起头,望向入口方向。
只见把守营门的士兵似乎正在与什么人对峙,折德扆那特有的大嗓门也响了起来,但奇怪的是,这次他的声音里少了几分往日的蛮横,反而透着一丝……迟疑和紧张?
“这里是军事重地,伤兵营区!闲杂人等……呃,你们是……”
陆明微微皱眉,对王铁柱示意了一下。王铁柱会意,立刻快步走向营门查看情况。
没过多久,王铁柱就回来了,脸上带着一丝罕见的、混合着惊讶和戒备的神情,低声道:“大人,是府州折家军的人。他们押送粮草刚到,说有几位弟兄在途中遭遇契丹游骑受了伤,听闻……听闻大人医术通神,特来求治。”
府州折家军?陆明心中一动,立刻想起了昨天听到的消息,以及怀中那封来自折赛花的信。没想到他们来得这么快。
“既是友军伤员,自当救治。请他们……”陆明话未说完,就听到营门处折德扆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
“姐?!怎么是你?!”
姐?!
这一声石破天惊的“姐”,如同在伤兵营里扔下了一颗炸弹!连那些正在专心对付“华莱士”的伤兵们都惊得抬起头来。
陆明也愣住了,下意识地看向营门。
只见在王铁柱和几名士兵有些不知所措的“陪同”下,一行人已经径直闯入了营区。为首之人,竟是一名女子!
这女子约莫十八九岁年纪,身高竟与寻常男子相仿,身形矫健挺拔,穿着一身合体的暗红色皮甲,腰束革带,足蹬马靴,一头乌黑的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张英气勃勃的脸庞。她的眉毛不像寻常女子那般纤细,而是带着一股锐利的弧度,眼睛明亮有神,如同草原上的鹰隼,鼻梁高挺,嘴唇紧抿,肌肤是健康的蜜色,整个人站在那里,就像一株迎着风沙傲然挺立的白杨,英姿飒爽,气场逼人!
在她身后,跟着四五名同样风尘仆仆、带着剽悍之气的折家军骑兵,其中两人还搀扶着一名腿部受伤的同伴。
此刻,这英气女将正用她那锐利的目光,带着几分审视和不满,扫过拦在她面前、表情如同见了鬼一般的折德扆,冷哼一声,声音清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德扆?你怎会在此?还拦着我的去路?皮痒了是不是?”
折德扆,这个在伤兵营里天不怕地不怕、连皇帝视察都敢挺直腰板炫耀的莽汉,在他姐姐面前,竟然像是老鼠见了猫,瞬间蔫了下去,高大的身躯都似乎矮了半截,他挠着头,讪讪地道:“我……我现在是陆大人的亲卫!奉命守卫此地!姐,你……你怎么亲自来了?还跑到这伤兵营来……”
“我怎么不能来?”那女将——无疑就是折赛花了——柳眉一竖,“我的兵受了伤,我带他们来找神医救治,有何不可?倒是你,不在府州好好待着,跑到这里给人当护卫?看来是我平日对你管教太松了!”
她说话间,目光已经越过了怂成一团的弟弟,落在了闻声走过来的陆明身上。当看到陆明如此年轻时,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但很快就被掩饰下去,抱拳行礼,动作干净利落,带着军人特有的爽快:
“这位想必就是陆明陆大人?末将折赛花,府州军先锋。久闻陆大人神医之名,冒昧前来,只因部下儿郎伤势不轻,还望大人施以援手!”
她的目光清澈坦荡,带着对部下毫不掩饰的关切,虽然言语客气,但那股子久居人上的将门虎女气势,却是浑然天成。
陆明这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位在信中以“姐”自称、豪爽大气,并直接把亲弟弟“打包”送来的女将军。她的形象,与符玉弦的温婉端庄、花蕊夫人的清冷才情截然不同,充满了野性、力量和一种独特的魅力。
他稳住心神,拱手还礼,不卑不亢:“折将军巾帼不让须眉,陆某佩服。救治伤员乃分内之事,不必客气。请随我来。”
他引着折赛花和她那几名受伤的部下,往轻伤处理区走去。折德扆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耷拉着脑袋,灰溜溜地跟在最后面,与他平日里横着走的模样判若两人,引得周围不少认识他的伤兵和救护队员窃笑不已。
张屠夫更是看得目瞪口呆,用手肘捅了捅旁边的同伴,压低声音道:“我的娘哎……这娘们……啊不,这位女将军,够凶的!你看把折小将军吓的……”
折赛花显然听到了这边的窃窃私语,锐利的目光扫了过来,张屠夫立刻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鸡,瞬间噤声,缩了缩脖子。
来到处理区,陆明让孙医官准备器械和药物。折赛花带来的伤员有三名,两人是箭伤,一人是刀伤,伤口都不算特别致命,但显然没有得到及时妥善的处理,已经开始出现红肿和轻微化脓的迹象,尤其是那个腿部中箭的士兵,箭头还卡在肉里。
折赛花看着部下们忍痛的模样,眉头紧锁,对陆明道:“陆大人,我等在途中遭遇契丹游骑骚扰,仓促间只能做简单包扎。听闻大人有起死回生之能,还请尽力救治,折家军上下,感激不尽!”
她的语气真诚而急切。
陆明点了点头,先检查了那名腿部中箭士兵的伤势。箭头入肉颇深,周围组织已经开始发炎。
“需要先把箭头取出来,然后彻底清创消毒。”陆明做出判断,然后对孙医官道,“准备器械,用‘神仙醉’。”
一听到“神仙醉”三个字,站在折赛花身后那名等待治疗的、胳膊被砍了一刀的络腮胡骑兵脸色顿时一变,忍不住小声对同伴嘀咕:“‘神仙醉’?听着像酒啊?用酒洗伤口?那不得疼死……”
他声音虽小,但在相对安静的处理区却显得格外清晰。
折赛花立刻回头,瞪了那络腮胡一眼,斥道:“王胡子,闭嘴!陆大人如何医治,自有道理!哪轮到你多嘴!” 她治军显然极严,那络腮胡立刻噤若寒蝉。
陆明倒是笑了笑,一边用酒精清洗自己的双手,一边对那络腮胡和略显紧张的伤员们解释道:“这位兄弟说得不错,这‘神仙醉’确实堪比烈酒,擦拭伤口时会剧痛难忍。”
他话锋一转,指向营区内那些正在安心休养、甚至还在回味“华莱士”的伤兵:“不过,你们可以问问这里的弟兄,这片刻之痛,值与不值?”
不等折赛花发问,一直在旁边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折德扆,终于找到了表现(或者说将功补过)的机会,立刻跳出来,指着自己的伤腿,大声道:“王胡子!你怕个鸟!老子这腿,之前烂得都快生蛆了!就是陆大人用这‘神仙醉’给洗好的!现在都能下地走了!疼是疼了点,但总比烂掉砍掉强吧!是爷们就忍一忍!”
张屠夫也在一旁帮腔:“就是!折将军,陆神医的法子虽然疼,但效果没得说!你看那边那个小子,”他指了指重症区方向,“肠子流出来都被陆神医塞回去缝好了,现在都能喝粥了!信陆神医,准没错!”
折赛花听着自己弟弟和旁边这凶悍老兵的话,再看看这营区井然有序、伤员精神饱满的景象,眼中惊讶之色更浓。她之前收到弟弟的信,知道陆明有些本事,却没想到竟有如此神奇,威望如此之高!
她不再犹豫,对陆明抱拳道:“陆大人,请放手施为!我折家军的儿郎,没有怕疼的孬种!”
说着,她竟然亲自上前,按住了那名需要取箭头的士兵的肩膀,沉声道:“铁蛋,忍住!别给折家军丢脸!”
那名叫铁蛋的士兵,看到自家将军亲自压阵,顿时挺起了胸膛,咬牙道:“将军放心!俺……俺不怕!”
陆明欣赏地看了折赛花一眼,这女子,果然如信中所言,豪爽干脆,护犊子,而且极有魄力。
他不再多言,拿起经过酒精浸泡的刀具和镊子,准备开始他来到这个时代后,第一次在一位女将军“监督”下的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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