滩头阵地已是一片修罗场。墨先生率领的残部被数倍于己的南疆蛮兵和疯狂的毒癞豚死死缠住,每一秒都有人倒下。河面上,更多的敌舟正在合围,吹箭与毒矛如同死亡的雨点,不断倾泻而来。我们第二批渡河的队伍被困在齐腰深的河水中,进退维谷,成了活靶子。
“稳住阵型!向墨先生靠拢!”老姜浑身浴血,左臂插着一支毒镖,伤口泛着骇人的青黑色,但他依旧挥舞着弯刀,声嘶力竭地指挥着残存的护卫,试图在滩头上杀出一条血路,接应我们。
我爹将我死死护在一辆辎重车后,用身体挡住不断飞来的流矢。他双目赤红,开山刀上沾满了粘稠的血迹,有自己的,更多的是敌人的。刚才为了格挡一支毒矛,他的肩头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浸透了半边衣衫,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机械地挥刀、格挡,如同一头陷入绝境的困兽。
我蜷缩在车轮后,冰冷的河水浸透了裤腿,刺骨的寒意混合着浓烈的血腥味,让我阵阵作呕。体内那缕雷罡之气因为刚才的爆发而几乎枯竭,丹田处传来阵阵空虚的绞痛。指尖的灼痛感还在,但更多的是一种力竭后的虚弱和深入骨髓的恐惧。看着身边不断倒下的人,看着爹身上不断增添的伤口,看着墨先生那逐渐被敌人淹没的青色剑芒,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淹没我的心脏。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南疆……还没真正踏入,就要葬身在这条界河之中?
不!我不能死!爹不能死!
一股强烈的不甘和求生欲,如同野火般在我心底燃起!我猛地抬起头,目光死死盯住怀中——那里,无字天书正传来一阵阵异常滚烫的热流,仿佛在呼应着我濒临崩溃的情绪!
石室!那些符文!那些传承!
福至心灵般,我几乎是凭着本能,用尽最后一丝意念,疯狂地沟通着怀里的无字天书和胸口的雷击木牌!我不管什么行功路线,不管什么意念引导,我只想要力量!足以撕碎眼前这一切绝望的力量!
“轰——!”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我脑海中炸开!无字天书骤然变得滚烫无比,书页无风自动,在油布包内疯狂翻动!一段破碎、混乱却蕴含着无尽狂暴意志的古老意念,如同决堤的洪水,强行冲入我的意识!
那不是具体的文字或图像,而是一种纯粹的“势”!一种撕裂苍穹、毁灭万物的雷霆之怒!
“呃啊啊啊——!”
我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感觉自己的脑袋和身体都要被这股外来的、霸道无比的力量撑爆!双眼瞬间布满血丝,视野里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刺目的血红!
与此同时,我胸口那块一直冰凉的雷击木牌,仿佛被这狂暴的意念彻底激活,不再是温和的冰凉,而是爆发出一种刺骨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极致深寒!这股寒意与天书传来的狂暴热流,在我体内疯狂冲突、绞杀!
“劫子!”爹察觉到我的异常,惊恐地回头,看到我狰狞的表情和身上散发出的混乱而危险的气息,吓得魂飞魄散!
也就在这一刻——
“嗡隆隆隆——!”
并非来自天空,而是源自我的身体内部!一阵低沉、压抑、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闷雷之声,自我胸腔之中轰鸣而起!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规则之力,瞬间压过了战场所有的厮杀声、咆哮声和河水奔流声!
以我为中心,方圆数丈内的空气骤然变得粘稠、沉重!一股无形却磅礴的威压,如同水波般扩散开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了!
正疯狂冲撞的毒癞豚,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发出恐惧的哀鸣,四肢僵硬地栽倒在地,口鼻溢出白沫!
冲杀在最前方的南疆蛮兵,动作猛地一僵,脸上狰狞的表情凝固,眼神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仿佛看到了什么大恐怖!他们手中的吹箭和毒矛,再也无法射出!
就连河面上那些正在合围的敌舟,也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速度骤减,舟上的蛮兵惊骇地望着滩头方向!
距离我最近的几个蛮兵和水鬼,更是首当其冲!他们周身的黑气(或许是某种邪术或煞气)如同沸汤泼雪般瞬间溃散,发出“嗤嗤”的声响,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骨头,软软地瘫倒在地,生死不知!
墨先生剑势一顿,霍然转头,目光如电般射向我,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震惊与难以置信的光芒!“这是……雷音镇魂?!不对!这是……本源雷威的雏形?!怎么可能!”
老姜和残存的护卫们也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攻势为之一缓。
整个惨烈的战场,竟然因为我这无意识中爆发的、混乱不堪的雷威,出现了刹那的死寂和凝滞!
然而,这股力量远远超出了我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
“噗——!”
我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鲜血中竟然夹杂着细微的、跳跃的电弧!眼前一黑,所有的声音和景象都迅速离我远去,身体一软,彻底失去了意识,向前栽倒。
“劫子!”爹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不顾一切地扑过来,将我紧紧抱在怀里。
那突如其来的雷威也随着我的昏迷而骤然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战场上的凝滞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杀!他们不行了!”南疆蛮兵中一个头领模样的壮汉率先反应过来,虽然脸上还残留着惊惧,但嗜血的凶性再次被点燃,挥舞着骨刀发出怒吼!
更多的蛮兵和毒癞豚再次发出咆哮,重新扑了上来!攻势比之前更加疯狂!
墨先生眼神一凛,长剑青芒再次暴涨,瞬间斩杀了冲在最前的几名蛮兵,厉声喝道:“老姜!带人护住那孩子!所有人,向我靠拢!结圆阵防御!”
他必须趁刚才那诡异雷威造成的短暂震慑,重新组织起防线!
老姜强忍着毒伤,带着几名护卫拼命杀开一条血路,冲到我们身边,与我爹一起,将我护在中间,且战且退,向墨先生靠拢。
剩余的商队成员也意识到刚才的转机源于这个昏迷的孩子,求生本能让他们爆发出最后的勇气,拼命向中心汇聚。
墨先生长剑舞动,青芒如同屏障,勉强抵挡着潮水般的攻击,但形势依旧岌岌可危。敌人的数量太多了,而且后续的援兵还在不断从林中涌出!
眼看圆阵就要被再次冲垮——
突然,对岸密林深处,传来一声更加高亢、却带着某种奇异韵律的尖锐哨音!
正在疯狂进攻的南疆蛮兵和毒癞豚,听到这哨音,动作齐齐一顿,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紧接着,如同潮水退去般,他们竟然开始有序地后撤,迅速消失在茂密的丛林之中,连同伴的尸体都顾不上收拾!
来得突然,去得也诡异!
转眼之间,喧嚣的战场变得死一般寂静。只剩下浑浊血红的河水,满地的狼藉尸体,以及劫后余生、惊魂未定的商队残部。
所有人都愣住了,不明白敌人为何突然退走。
墨先生持剑而立,目光凝重地望向对岸那片深邃莫测的丛林,眉头紧锁。他感觉到,那退兵的哨音中,似乎蕴含着一丝……忌惮?是对刚才那孩子爆发的雷威的忌惮?还是……另有原因?
他收回目光,看向被我爹紧紧抱在怀里、脸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的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这一次,他们能侥幸逃生,全靠这孩子身上那不受控制的、险些要了他性命的诡异力量。
而这力量,究竟是何来历?又会将这孩子,乃至整个商队,引向何方?
南疆的大门,终于踏入了。但门后的世界,似乎比想象中更加诡异和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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