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来风满楼。
靠山屯的村民们刚刚进入阵地，一股肉眼可见的肃杀之气，就顺着山口的风，灌满了整个山谷。
没过多久，在地平线的尽头，那条由日军组成的黑色长线，终于蠕动到了村外的开阔地带。
“天哪……”
躲在炮楼里的栓子，透过狭小的射击孔，看着外面黑压压的一片，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上百名日本兵，排着整齐的队形，迅速散开，将整个靠山屯的村口围得水泄不通。他们身后，还有更多的士兵，推着几辆盖着帆布的大车，缓缓跟上。明晃晃的刺刀，在冬日的阳光下，反射出令人心悸的寒光。
“都……都别慌！别开枪！”
墙头后面，张山死死按住身边一个准备举枪的年轻人，压低了声音吼道：“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开枪！把他们放近了再打！”
村民们都握紧了手里的武器，手心里全是冷汗。他们都是好猎手，但眼前这种阵仗，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不是打猎，这是军队，是正规的军队。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纪律性和杀气，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日军阵前，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军官，缓缓地摘下白手套，举起了望远镜。
他就是松本龙一。
他仔细地观察着这个让他蒙受奇耻大辱的小山村。高大坚固的围墙，村口那个丑陋却实用的炮楼，墙头上若隐若现的人影……
“哼，一群不知死活的蚂蚁，居然还妄想筑巢来抵挡大象的脚步。”松本放下望远镜，脸上露出一丝轻蔑的冷笑。
“中尉！”他回头喊道。
“哈伊！”一个炮兵中尉跑到马前。
“看到那个木头搭的炮楼了吗？”松本用马鞭指了指。
“看到了，阁下！”
“我给你三发炮弹的时间。”松本的声音冷酷而不带一丝感情，“把它给我从地上抹掉！我要让这群支那贱民，在帝国的炮火声中，学会什么叫做敬畏！”
“哈伊！保证完成任务！”
炮兵中尉兴奋地敬了个礼，转身跑向后方。
很快，那几辆大车上的帆布被揭开，露出了下面狰狞的黑色炮管——两门九二式步兵炮！
“那……那是什么玩意儿？”墙头上的村民们，看着鬼子不紧不慢地在远处摆弄着两个黑乎乎的铁疙瘩，都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管他娘的是什么！等会儿冲过来，一枪撂倒一个！”一个村民恶狠狠地说道。
张山的心里，却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他总觉得，那两个铁家伙，没那么简单。
日军阵地上，炮兵已经完成了测距和校准。
炮兵中尉拔出指挥刀，猛地向下一挥！
“开炮！”
“嗵！”
一声沉闷的巨响！
一门九二炮的炮口喷出一团火光和浓烟，随即，一个看不见的黑点，带着尖锐刺耳的呼啸声，划破长空，朝着靠山屯飞了过来！
“那是什么声音？！”
村民们都下意识地抬起头，满脸惊恐地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下一秒，那声音由远及近，瞬间放大！
“轰隆！！！”
炮弹，没有击中炮楼，而是落在了村口的空地上，距离围墙还有十几米远。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仿佛整个大地都狠狠地颤抖了一下！
爆炸点瞬间腾起一团夹杂着黑烟和火焰的巨大尘土，无数的泥土、碎石和雪块被炸得冲天而起，像下雨一样“哗啦啦”地落了下来。
地上，被炸出了一个直径两三米的大坑，还在冒着缕缕青烟。
整个靠-山屯，死一般地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傻了。他们张着嘴，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那个冒烟的大坑，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景象。这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围。在他们看来，这不像是人力所能为，更像是山神发怒，降下的天雷！
“那……那是什么……是天打雷了吗……”一个年轻村民的声音在发抖。
“都趴下！快趴下！”
张山最先反应过来，他用尽全身力气，对着墙头上还站着的村民们嘶吼道：“那是小鬼子的大炮！快找地方躲起来！”
他的话音未落，天空中，又传来了那种令人灵魂战栗的尖啸声！
这一次，是两发！
“轰！”
“轰隆！！”
一发炮弹，准确地击中了村口的木制炮楼！
另一发，则直接砸在了围墙上！
木屑横飞，碎石四溅！
王木匠带着十几个村民，花费了两天两夜心血才建起来的炮楼，在炮弹巨大的威力面前，脆弱得就像纸糊的一样。整座炮楼，从中间被炸开，伴随着几声凄厉的惨叫，轰然倒塌，变成了一堆燃烧的废墟！
守在炮楼里的栓子和另外四个村民，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瞬间撕碎，或者被掩埋在了倒塌的木石之下，生死不知！
而那段被击中的围墙，也被炸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碎裂的石头像炮弹一样四散飞射，两个躲闪不及的村民当场被打中，惨叫着倒在了血泊之中。
“栓子！！”
“王大哥！！”
墙头上，响起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所有人的心脏。
“别慌！都别慌！”张山目眦欲裂，他强忍着心中的悲痛和恐惧，大声吼道，“都给老子稳住了！不准乱！”
他知道，这个时候，一旦阵脚乱了，那就全完了！
“他娘的！跟这帮畜生拼了！”
一个汉子红着眼，从墙头后面站起来，举起手里的三八大盖，就要对着远处的日军开枪。
“趴下！”
张山一个饿虎扑食，把他狠狠地按倒在地。
“你想死吗？！现在开枪有什么用？！”张山吼道，“他们的炮能打那么远，咱们的枪够不着！现在出去就是送死！”
“那咋办？！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炸吗？！”那个汉子哭喊道。
松本龙一在马上，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村民们的惊慌失措，还有那燃烧的炮楼，都让他感到一种病态的快感。
“中尉，干得不错。”他淡淡地说道，“继续。把他们的围墙，给我一段一段地，全部炸开！我要让他们像没穿衣服的女人一样，赤裸裸地暴露在皇军的枪口之下！”
“哈伊！”
“嗵！嗵！”
又是两声炮响。
这一次，炮弹落在了村子里面。
“轰！！”
一间靠近围墙的民房，屋顶直接被掀飞，土坯墙瞬间垮塌，变成了一片废墟。
幸运的是，村里的妇孺老幼，已经提前躲进了地窖和山洞，才没有造成更大的伤亡。
但是，这接二三的爆炸，彻底摧毁了村民们本就脆弱的心理防线。
“顶不住了！这没法打啊！”
“跑吧！再不跑都得被炸死在这儿！”
“呜呜呜……我要回家……”
一些年轻的村民，扔掉了手里的武器，哭喊着就要往村子后面跑。
“谁敢跑！老子第一个崩了他！”
张山抓起一把砍刀，横在路中间，赤红着双眼，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
“你们的爹娘老婆孩子，都在后面的地窖里！你们现在跑了，让他们怎么办？！等着让小鬼子冲进来，把他们一个个都从洞里拖出来杀了？！你们还是不是爷们儿？！”
他的怒吼，让那几个想要逃跑的村民，停下了脚步。
“可是……张山叔，这炮……咱们拿什么挡啊？”
“挡不住，也得挡！”张山的声音嘶哑，“汝成走的时候说了！让咱们守住村子！他一定会回来的！只要咱们能撑到他回来，就一定有办法！”
他知道，现在，杨汝成是全村人心里唯一的希望。只有搬出杨汝成，才能稳住大家。
果然，听到杨汝成的名字，村民们骚动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
就在这时，日军的炮击，停了。
松本龙一觉得火候差不多了。
他缓缓拔出自己的指挥刀，向前一指，发出了冰冷的命令。
“第一中队，第二中队，全体出击！”
“踏平靠山屯，鸡犬不留！”
“天皇陛下板载！”
“杀——！！！”
上百名日本兵，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像一群出笼的野兽，发出了野蛮的嚎叫，朝着被炸开的围墙缺口，发起了冲锋。
真正的血战，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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